酒与枪+番外(332)
要不是雨水冲淡了血腥味,在场的有些警员可能已经吐出来了。
阿尔巴利诺没什么表情地打量着这一切:这个案发现场看上去就好像是个血腥的祭坛;他看多了各式各样的可怕死亡,也制造过为数不少的血腥案件,他雕琢骨头和血肉,干活很多有的人一辈子也没法想象的事情,这样的场景对他而言理应不算是什么——但是他已经意识到了这起凶杀案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样残忍的手段背后隐藏着什么目的。
显而易见,犯下这起谋杀的人正在进行某种示威。
哈代站在他身边,用十分复杂的表情看着那具尸体,他知道死者是斯特莱德案的污点证人,知道这个证人的存在对他的妻子华莉丝来说十分重要,当然也知道对方的死意味着什么。
哈代想了想,然后在狂暴得仿佛要撕碎一切的雨声中问道:“你之前跟我说她遇害前曾经给阿玛莱特先生打了一通电话?你认为我们需不需要——?”
“不用了。”阿尔巴利诺利落地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他把手里的伞塞进哈代怀里,拎着法医勘查箱迈进勉强被塑料布遮住的案发现场。雨水沿着他的头发滚滚而落,就好像皮肤之下有他看不见的伤口。
“赫斯塔尔不需要看这个案发现场。我肯定他也不知道凶手是谁,让他看现场照片也不会发现更多证据。”他声音平缓地说,同时在心中默默补充了尚未说出口的另一句话:在审判之前,他不需要被其他苦痛的东西分心。
而审判很快即将来临。
清晨,赫斯塔尔坐在车子的驾驶座里,这辆车正停在维斯特兰州立法院外的停车场上,雨刷辛勤地工作着,但是窗外还是一片把场景全都模糊成了斑驳色彩的水幕。
审前听证会八点钟开始,他的律所的同事们、还有被告人会在法庭外跟他碰面,他猜想霍姆斯他们可能已经在等了,但是还没有立刻动身的打算。
阿尔巴利诺在天亮之前离开了家,做出一副和往常一样被忽然叫去勘查现场的样子,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并且也没有向他透露任何消息。
但是赫斯塔尔已经多多少少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他也知道,如果他现在前往法院,会在斯特莱德脸上看见一个什么样的笑容。
那并不奇怪,除了被捕的人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家伙为斯特莱德效力,而奥雷莉是唯一一个能指证他涉及强奸的人。
即便审前听证并非正式程序,听证会的时候提出的证据也不是一定要符合联邦证据规则——也就是说,传闻证据在审前听证上也有可能被采信,虽然这种证据在很可能在正式庭审中被当做非法证据排除掉——即便奥雷莉在审前听证会上提出的一些证词在正式庭审的时候可能根本不会被当做有效证据,斯特莱德也依然决定先下手为强。
他甚至都不能容忍对方出现在审前听证会上。
赫斯塔尔慢慢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天才刚刚开始,但是他已经感觉到疲惫了。他的手上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机,按下电话录音的播放键,听着混乱的雨声和破碎的抽泣从里面流淌出来。
那是通话进行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要录音之后留下的产物,在这段录音里,那个坚强的、总是带着笑意的女士在哭泣。破碎的声音在车内一遍又一遍地回荡,赫斯塔尔几乎能背出其中的每一个单词。
“你甚至可以给他辩护,我也想让自己变得不在乎……”
“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在您的身上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我猜您受到过伤害,对吗?”
“……可是我已经坚持不住了。”
“你甚至没有站在他的对立面上的勇气。”
“我不想死,我依然想要活下去。”
“请……请不要让我失望。”
“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那些录音从手机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像永不停歇的粘稠河流。赫斯塔尔忍不住抬起手去揉揉自己的眉心,有些东西在血管之下跳动,尖叫着想要破土而出。
赫斯塔尔让录音播放了一遍,然后又一遍。接下来他无声地关掉了手机录音,推开车门,一步跨入了车外阴冷的雨幕之中。
透过灰色的雨水和层层水雾,能从他所站的地方看见法院希腊风格的、妆点着浮雕的三角形山墙,阿尔巴利诺就是在这个法院高高的石阶上安置了比利和安东尼·夏普的尸体,红色的花朵从他们的脚下延伸出来,就好像泼洒的鲜血。
赫斯塔尔看见了手持天平和利刃的正义女神雕像,正于铅灰色的天空之下风雨飘摇。
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