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18)
整个班都静了下来,只有拉椅子声音和整理书本发出的沙沙声。
宋祁不发一言的将椅子放好,走出了教室。
乜迟叹了一口气,也跟了出去。
天上灰白云层更厚了一些。
宋祁闷声朝着礼堂的方向走去,走到礼堂旁边又转了个弯。礼堂后边挨着围墙有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杂草长了近半人高,中间被踩出一条小路。
宋祁走到拐角处放着的一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乜迟没想到礼堂后边竟然有这样一条隐蔽的小路,竟然还有两张椅子,虽然经历风吹日晒这两张椅子早已看不见原来的颜色,但是看得出常有人坐。
乜迟拉过另一张椅子反坐在宋祁对面,弯下腰,盯着宋祁看。乜迟的眼睛黑而亮,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忽闪的动,他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只是那样平静而澄清的盯着人看,好像也不想看出点什么,就只是想看一看眼前的人而已。
宋祁被这眼神看的有点不自在,“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说完推了乜迟一把。
乜迟反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搭在椅子背上,背后没有着力点,被宋祁轻轻一推,整个人连带着椅子就朝后边倒去。
宋祁飞快的从椅子里站起来,刚伸手拉上乜迟校服的领子,乜迟的背就咚的一声撞到了后边的墙上。
宋祁的手里还拽着乜迟校服的领子,领子被捏在手里拉了老高,少年清瘦却并不显得孱弱的腰腹就那样进入了宋祁的视线,随着一起的还有一条从腰侧一直拉到小腹的疤。
那是一道陈年伤疤,一掌长,早已愈合发白,然而在少年光洁的皮肤上却显得格外的突兀,看的人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条疤留下时惨烈的痛感。
“操,你是不是有病。”乜迟说着“嘶”了一声,一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将衣服拉了下来。
衣领从宋祁的手里滑了出来,他回了神,“对不起。”
“……”乜迟看了一眼站在前边发呆的人,坐直了身子,将腿伸直放在地上,“神经病,你道什么歉。”
“你他妈才有神经病。”宋祁回了一句,一脚踹开倒在地上的椅子,坐在乜迟对面,“痛吗?”
“什么?”乜迟问。
宋祁指了指乜迟的腰侧,“痛吗?”
“……不痛。”
“怎么来的?”宋祁看着他。
“打架。”
“你他妈能不能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开碰碰车啊。”宋祁说着又伸手推了一把对面坐在着的人。
乜迟又被这轻轻一推推的晃了一下,他站起来拉过宋祁的衣领,将人强行拉着站起来,一把推到后边的墙上,“摔椅子不过瘾是吧,你是不是找抽呢!!”
宋祁笑了两声,“我就说你看着没那么好脾气……想揍人是吧……”
“跑这么远,我就想安安静静的上一次学。”乜迟说完又觉得最近的脾气可能是真变好了,不然为什么没先揍眼前这个人一顿,“要揍也是先揍你吧……”
一天天的那么欠。
宋祁站直了一些直了看着眼前的人,“也是。”说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问,“那为什么没揍……你现在揍一顿也没人知道!班里天天打赌你什么时候揍我……”
“……”乜迟盯着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那个疤怎么回事儿?”宋祁按下乜迟抬起的手问道。
“打架,”乜迟说完又觉得还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对面的人不想听他这样说话,“一群人跟在我后边喊杀人了什么的,我听烦了,就打了一架。”乜迟说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就像描述别人身上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宋祁心里清楚的知道,那么长一条疤,绝不是一句“就打了一架”那么简单,“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傻逼吗?人类文明还没有起源吗?”
前些年乜迟不理解,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他犯了错,杀了人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错是我犯的,人是我杀的?但早上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你做的再好也抵不过别人轻飘飘的一句“杀人犯的孩子”。
“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我爸。”乜迟回。
宋祁苦笑了一声,“这个理由可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啊……大清还没有亡吧,还要搞诛九族!”
有一阵风吹过,半人高的野草随风晃动着。
“对不起,”乜迟说,“我早上不是说你。”
宋祁就保持双手下垂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心里翻起涌起一丝酸涩,脑子却一片空白,“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你是不是觉得无所谓了现在……但我觉得有所谓……看稀奇可以买票随便去动物园,珍奇馆,随便什么地方,看我同桌就是不行,我……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