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牛奶要加糖(93)
很快来到街心,成千上万的不倒翁们围成圈,绛紫色和松绿色相间,层次鲜明,周遭包围着整个街心的不倒翁店铺统一松绿色摇头晃脑。街心广场上摇摆不定的身躯偏向相反,松绿顺时针,绛紫逆时针,全都闭着眼沉浸在缓缓流淌的钢琴曲中,而那弹钢琴的正是破牛奶店铺的老爷爷。花白的胡子软化了眼里的哀情,弹奏出悠扬的乐曲。
“嚯!”统一口径的不满被惊吓声响彻云霄。小夜等正蹑足从不倒翁之间的缝隙往中心移动,不料南子汗好奇心作祟,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戳了一下摆到它身旁的沉醉不倒翁,心绪相连,断了所有不倒翁享受的好心情。
小夜脸色煞白,忙拽住口水不停下流的南子汗,让他老实呆着。被阴森表情包围,连吞咽口水都变得艰难。断了的钢琴音又续上,老爷爷的指尖越发轻柔,不倒翁们怨怒的眼神不再,脸上是谅解的微笑,然后又继续一曲未完的沉浸。
小夜又小心翼翼往前,走到的时候钢琴曲刚好收尾,不倒翁们献上最诚挚的祝福,祈愿每年任劳任怨的破牛奶店老爷爷长命千岁。
老爷爷绅士四面鞠躬,然后拿起话筒郑重宣布:“幸福会开始!”不倒翁们欢呼雀跃,已经候场的表演团队上台,载歌载舞。
小夜搀扶老爷爷从舞台一侧往地下走,螺旋式阶梯尽头有个岔路口,左边是是一片开阔的葱郁的小松绿林,虫鸣鸟唱,小树林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白木屋。小树林入口有一块上了些年头的木牌,上面写着:为了幸福,禁止入内!右侧是表演者的休息区,中规中矩的现代不倒翁建筑。
“爷爷,我先带您回家吧?”小夜看到老爷爷眉头紧皱,下阶梯时颤巍巍好像要倒下。
老爷爷的花白胡子翘起,年迈音慢慢吐出口:“没事,爷爷想陪陪那孩子。”
小夜和小浅交换眼神,不可置信。小夜带了哭腔,“爷爷,禹然哥哥已经幸福了,一会儿他还会来参加幸福会。”泪水啪嗒,“还有时厚哥哥,禹然哥哥说他会治好他的病。”
逐渐靠近那木牌,蒙爷爷不再慢墩墩,南子汗的傻样也被一本正经顶替。
站在木牌前往里看,心上涌出的只有恬静淡然。松绿色的浅光扑来,老爷爷泪流满面,笑着说:“曾经那么破败不堪……少校再也不用吃那种苦了。”然后被小夜搀扶着往右边休息区去。
“少校!”小夜不再欢脱地叫禹然哥哥。那片松绿幸福只是不倒翁们的补偿,他的愧疚就在里面,这让他无法把曾经血淋淋的一切当作没发生过。
禹然从休息椅上起身看了他一眼,问候了一下老爷爷就要转身。
老爷爷十年来不间断愧疚地问:“少校,您真的幸福了吗?”
禹然停顿了好几秒后转身擦过他,迎着那片松绿林迈步,身体明显抖动。来到岔路口闭眼转向,踏上螺旋阶梯才恢复正常。
不多时,震耳欲聋的“少校”二字从地表直直扑向地下休息室,所有的不倒翁洋溢着笑,欢迎禹然的到来。松绿碎玻璃面具下的禹然却毫无波澜,点了一下头欲走。
主持的不倒翁叫住他,“少校,十年前时少校留了一件礼物,说要在今天送给您,借由幸福会。”禹然怔住,台下的不倒翁保持静默。
凄清的旋律缓缓流出,把他带回十年前那片被皑皑银霜覆盖的松绿水木园。时厚的轻柔嗓音伴着旋律淌出,禹然面具下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白雪掠夺指尖的温度
胸腔的颜色开始褪却
困在最初心动里
与黑色枝桠相伴
哀切的否定赛不过耳虫
像摩洛哥的茶——
初杯人生苦短;
二杯甘之如饴;
三杯静穆死去
像赌上性命上树吃饭的疯羊
吞下坚果触天独舞
日日夜夜
我在等你敲门
带我回最初松绿”
歌曲前半段,时厚用自己被困住的心动来控诉禹然的鲁莽与摒弃“生命至上”,随意践踏他人的生命;却又在曲中柔和的琴键声中原谅他,向他展示自己追求的人生如茶、精神如令众人发笑的疯羊;在曲末向他亮出真心,即使那颗真心已经灰飞烟灭。
原来,时厚早已猜知自己的结局。
禹然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心脏绞痛,左手攥着胸前衣弯下脊背。
不倒翁们被旋律与歌喉打动,街道汇聚的泪水来不及蒸发向低处流。
临近尾声,柔和的钢琴音好似在挽留,时厚的柔声再次响起,在独白,也在向他表白,“你是我的人间琳限。”柔情阻隔倾泻而下的火炙炙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