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牛奶要加糖(181)
他们彼此感激,所以生命才会那么璀璨。
“时厚哥哥,算是时少校了吧?”小练已经转过身去,看着天边鱼肚白前的两人。
她知道以时厚两世的幸福颗粒,肯定可以跨过冥界,进入人类世界,再持以陪着禹然,也算化解了不倒翁们对禹然的一些愧疚,总而言之,晋升少校职位毋庸置疑。
小耐笑脸拉下,也转过身,“少校要走了吗?”小练没再回话,只是拉着她走进了黑漩涡,提前去了外婆桥。
水木园的松绿光点有节奏地飘动,俯视而下,似绸缎上亿万被羽化过的点。
两人额头相抵着匀息。
站在冥堡里目睹这一切的丁涅攥紧拳头,过去的这一百年,他永远记住了时厚这个生命体。
幸福会初次见面那一天,他就敢直视他,还敢跟他打招呼,这是在此之前他所没有接触过的温暖。不倒翁们都怕他,因为身世就无条件惧怕他,就像惧怕上将一样。
只有时厚,不忌惮他的权威,给了他真正的温度。
后来他频频出入橪街,身边总有笑着的时厚。
相处几天后,时厚和他走在步道小巷。那天秋高气爽,银杏黄了,时厚笑着对他说,“其实,你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冷血无情。”
他只知道一片银杏叶从他们之间飘落,他的视线随着落叶,落进了仰着头笑的时厚眼里,再也不愿意走出来。
可是时厚只把他当朋友,他知道,他也知道时厚总在黎明时消失,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他监视时厚,这是被禁止的,榅冥国的生物禁止互相监控,可他悄悄地违规,自认瞒过了一切,但这么多年了,上将真的不知道吗?
现在,站在冥堡里,站在大型全息屏幕前,满眼的生命颜色,黎明时永远找不到的时厚出现了,和那位神秘的少校纠缠在一起。
拳头又攥紧,画面碎成星星点点。
“时厚。”禹然声音还是有些黏人。
一直掌握着主动权的时厚捧着他的脸,鼻尖蹭了蹭,带动着禹然转身面朝前方,微光拨云,轻声说,“黎明要溜走了。”
“我帮你抓住了。”禹然握着他的手,让他面对自己,还是想亲口听他说,“你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黎明走了。
“你说什么?”禹然松开他的手,他只看到时厚在笑,嘴角嗫嚅,耳边接收不到任何话语,却接收到松绿光点移动的细碎音,微风吹动松绿色的声音,头脑昏沉,“时厚?”双手颤抖着。
“禹然,怎么了?怎么了?”时厚没再继续回答他的确认,他已经说了好几次,但是禹然一直问,他以为禹然在开玩笑,直到他的表情变化,眼神茫然失措。
一阵风吹来,很轻,却把禹然吹走了。
“禹然?”面前空空如也,时厚四顾,寂寥的水木园不见人影,“禹然?你又要走吗?”急掉了泪。
“时少校。”
“你叫我什么?”任脸上的泪水滑落,涌现一个可怕的念头,他顶替了禹然吗?
“禹然呢?”带着恳求。
已经变成人的刘接和邹逛公事公办,“少校回榅堡了,他会住在那。”
“我可以去见他吗?”
“暂时不可以。上将说五十年后。”刘接回答,“你会住在冥堡,现在送你过去。”
时厚抹去眼泪,顺从。
五十年很长,他不能去榅堡,身边只有丁涅可以说话。
五十年又很短,禹然整日游走在大自然里,和生灵们生活在一起,生灵们梦寐以求的城堡曾经也是他的梦想,但是住进去之后,他觉得空荡荡的,他总是觉得自己身边差了谁。他以为和生灵们生活在一起会减少突来的落空,不料不减反增。
直到有一天,他不顾松绿丝线的阻挠爬到树上送鸟宝宝回巢,不慎摔下,并无大碍,只是戴着的熊猫不倒翁左胸腔裂开了一条缝。当天他回了城堡,在偌大的屋室内,窗外电闪雷鸣,眼前画面模糊,他看见了小白屋子里和自己生活的不倒翁,但他不知道他是谁。
他没了记忆。
破牛奶店的老爷爷说过,“痛苦的记忆还是不要记住的好。”所以他们擅自主张抹去了他的记忆,把他们所认为的痛苦记忆藏在他戴的不倒翁里,现在不倒翁有了裂痕,理所应当是“痛苦”溢出来,但他的幸福也掺在其中。所幸只有幸福出来,他抓住了,没看到自己被伤害的百年。
此后,他拒绝一切生灵的邀约,不再跨出城堡,他想靠着零碎的画面拼凑出那个不倒翁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