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诊器在周虞的胸膛上移动，碰到淤青的地方，医生刻意放缓了手劲：“拍过片了吧？这里疼不疼？”

唐楼呆呆地看着医生的动作，听到周虞回答：“不疼。”

唐楼下意识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痛吗？”

“不痛啊。”周虞又回答一遍。

“衣服穿好。先挂消炎药水，要是晚上有痛的地方，按呼叫按钮。”医生看着周虞把病号服穿好，才拉开帷幔，招呼护士扎点滴。

唐楼没有动弹，脚被生生浇筑在了原地，麻了，疼了，再就是挪不动步了。

怎么会不疼？

周虞的胸膛上，浓黑的刺青刻着他的名字。小篆字体版的“楼”字。

笔画交错，极尽繁复，刻意刁钻的款式像是显示着这副身子的主人，就是为了感受疼痛才选择这样的图案。

藏着掖着，躲在心尖之上的人。

他终究还是把唐楼这个名字都刻到了身上。

所以刚刚在外面，他要给自己看的，是这个吗？

周虞想要给出的证明。

那是一枚针针见血的遗迹，是无法复制的勋章。

他是什么时候……

唐楼脑内的容量有点无法消化眼前所见，他像是个跳梁小丑，怀疑周虞对自己的爱，口口声声说着爱，却否决了对方两年的等待。

过去的时间，思念蔓延的日日夜夜，周虞与他根本无异。

千疮百孔的心，伤痕累累的身体。

“真的不疼吗？”唐楼终于挪动了脚步，一步步走近，伸手摸的是周虞的胸膛，“为什么是小篆，太复杂了。”

周虞刚被医生检查，没反应过来唐楼的用意，木木地看着他。

直到唐楼的手指触到周虞身上棉质的病号服，才听到周虞明显得意的炫耀：“这种比较痛，你看到的时候会心疼的吧。”

“就为了让我心疼？”唐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无法想象周虞是怎么忍着痛，看刺青师完成杰作。

他明明是那么怕痛的一个人。

“嗯。”周虞到底是名利场里的人，他一眼就看出唐楼的动摇。唐楼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舍和心疼。

“傻不傻！”唐楼低头轻笑一声，咬了咬嘴角，“我们两个都是傻子。”

他看着周虞被摔花了的脸，下定决心一般，深深地吻了下去。

翻篇了。

不折磨了。

就这么爱了。

疼着，护着，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谁要是抢走他，就把他抢回来。

总而言之，再也不松开你的手了。

终于有一回，唐楼完全主动，手臂环抱着周虞，环抱着他的整个世界。

“周虞哥，我们在一起吧。”唐楼附身拥抱，头靠在周虞的肩膀上，低沉的声音埋进了颈窝，“我不逃跑，也不会放手了。”

“小楼，我说有证明的吧。证明我爱你。”周虞立即附和。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小猛在门口候着，他在等欣姐来“兴师问罪”，一颗头悬在脖子上，总觉得凉飕飕的。

周虞乖乖地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一会嘴里哼哼这里那里疼，一会又是腿冷手冷要抱抱。唐楼坐在床边的看护椅上，静静地看着撒娇的病人。

“一会欣姐来的话，怎么说？”唐楼托腮问。

“实话实说呗。说我正在和万里挑一的唐教授在交往。”周虞朝着唐楼眨眨眼睛，脸颊上的红药水遮盖了害羞的红晕。

“胆子那么大嘛？”唐楼挑眉，不置可否。

“那可不嘛！要是再说什么话，被你偷听去，又要两年不见。这一次次的，谁受的了？”周虞说完抬了抬下巴，像是在邀功般地露出好看的牙齿。

“别贫了。如果要摊牌，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唐楼看了看架子上的点滴袋，大概还需要两个小时，“我得先回去一趟，去拿点东西。晚上我留在这里。”

“确定还回来？”周虞不太自信，一着急就用还在挂着点滴的手，拉住了他。

哎呀。

真是瞎胡闹。扎着针头的手怎么能胡乱动呢？

唐楼轻轻地推开了周虞的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去拿下明天上班需要的东西。还有诸光荣之前替我煲了汤，正好拿来给你喝。”

“什么汤？为什么他要给你煲汤？”周虞咬着下唇，眼睛斜睨，“你赶紧搬出来，都是我男朋友了，还住在别的男人家里。”

“这就吃上醋了？”唐楼心里偷笑，嘴上倒是没饶过他。

“那可不是嘛。”

“我先走了。说实话，我也挺怕欣姐的。”唐楼推推眼镜，终于说了实话，“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