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也就让这两人胡闹些日子，过段时间感情淡了，自然好聚好散。可看梁君澈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便知道恐怕不好散。

谁让梁家向来情根深种。

梁老爷子也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就不掺和太多。反正如今有人替他管着梁君澈，梁状元两口子观念也转变了，大不了再给他生个孙子。

自我开解成功的梁斯，对着苟玳说话也温和不少。他调查过这孩子的身世，颇为感叹，有的人或许生来就是高洁的青莲，能够出淤泥而不染。

梁老爷子长叹一声：“既然君澈选择了你，你也愿意接受他，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掺和了。”

苟玳显然没料到梁老爷子放弃得如此之快，连基本的甩支票环节都略过了。

“你第一次来梁家，总要送你点礼物。这办公室你看看什么喜欢，随便拿走。”梁老爷子大气道。

苟玳笑了笑，倒也不搞来回推搡几回合这套，很不客气地站起身，在大办公室的陈列柜前来回踱步。

“这里最昂贵的，应该是这只元青花人物瓶？”苟玳问道。

“呵，还真有点眼光。喜欢的话我明天让人送过去。”梁斯大气道。

苟玳心里不由感叹果然财大气粗，他曾和仇仁参加过一个拍卖会，会上也有只元青花的人物瓶，品相还不如这只，就将近一亿。

不过他对古董兴趣寥寥，也不喜接受他人重礼。

苟玳走了一圈，在靠近鱼缸旁的画作停下。

那是一副正宗的油画，画的却是华国传统的龙，栩栩如生，笔墨精湛，唯独缺了眼睛。

“这画怎样？”梁老爷子问。

“色调明艳，行云流水，就是没有落款，看不出是哪位名家佳作？缺了眼睛，莫非想借鉴‘画龙点睛’的典故？”

梁老爷子笑了笑：“这是君澈画的。”停了几秒又补充道，“小学六年级时。”

苟玳惊讶，看不出梁君澈竟在绘画上有如此造诣。

梁老爷子将画框取下，画框后挂着一文件袋。梁老爷子将文件袋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一张试卷。

梁老爷子笑得充满回忆又自豪：“这就是君澈当年做这画的原因。”

苟玳看着试卷，那是一张语文试卷，除了字迹丑点，内容倒是都对，唯一扣分的地方，是阅读理解的最后一题。

题目文章是叶公好龙的古文，“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回，凿以写龙，屋室雕文答以写龙。于是天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

文章下面还有一配图对应文章。

题干则是让考生根据原文，写一段龙和叶公的对话。

这道题目，很明显是针对“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这话来扩写的。

正常小朋友的答案，大概便是——

龙：你不是喜欢我吗？

叶公：不，你太可怕了。

龙：所以你并非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喜欢你想象中的龙。

然而梁君澈显然小时候也是有想法的小孩，他的答案是——

龙：你画的啥玩意？

叶公：你才啥玩意，老子可是有梵高般的才华。

龙：你可完犊子吧，梵高为什么割下一只耳朵的原因找到了，原来是听到你的羞辱。

苟玳看着梁君澈歪歪扭扭的字体，和一旁阅卷老师大大的叉，哭笑不得。

梁老爷子却很自豪：“阿澈小时候就很有想法，还找老师理论，认为标准答案不标准。说这插图里叶公画的龙那么丑，他是龙也生气。”

苟玳忍俊不禁。

梁老爷子：“老师自然不接受这理由，还是扣他的分，君澈一生气，就画了这画，力证试卷中的插图有多惨不忍睹。”

苟玳笑着摇头，果然是三岁见大、七岁见老，小梁总打小就有自己的风格。

“那我就要这幅画吧。”苟玳道。

“诶？”梁老爷子一惊，话说出口又不能收回，“这画不值钱的，你换个。”

苟玳：“我觉得挺好，连带这份卷子。”

梁斯满脸“失策”模样。

两人走下楼时，梁君澈已经在客厅来回踱步几百趟，见苟玳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梁君澈看到苟玳手中的画作，脸一热：“你拿这玩意干嘛？”

他作这画时，正处于被父母伤害到、每天内心天人交战的自我怀疑期，以及从一个乖小孩向叛逆少年蜕变的过度期。

这画就像他们初见时的鹦鹉色头发，堪称梁君澈的耻辱见证。

苟玳调笑：“这不是要深入了解一下小梁总嘛。”

梁君澈被调侃得面红耳赤，心底暗道，回去再让你深入了解一下有多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