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曾有最出名的花灯节，星光点点，烛火漫漫，沿着流水顺流而下，点缀着潺潺流水，落下满河星光。

才子佳人，吟诗作对，潇洒看客，谈笑风生。

楼阁之下是繁华的闹市，人生百态都在此上演。

而如今魔君大人御剑在空，看下去的只是灰色残破的废墟。

不远处留下来的人一身布衣，勉强靠周围杂草丛生中那些一点点的食物维持生活。

这倒也算是……人生百态吧。

魔君大人竟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他是不后悔自己烧了长安的。

但总是有些可惜的。

当年的他没有实力，又不想把长安交给那群人。当城门被叩响，气势汹汹的敌方来临时，战战兢兢的谢家人来问他该怎么办时，谢遥迷茫了一会儿。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还不如毁了长安。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想的，所以他忍着牵魂锁从左手延伸到心口的疼痛，然后看着不敢抬头看他的谢家分支，平静又冷漠地开口道:“让他们滚。”

滚出长安。

很可惜他没能做到，长安被疾病和恐慌笼罩时，他能做的只有在其他地方找了一个还不怎么繁荣的小城，然后逼着长安全城离开。

长安一时间哭声震天，谢遥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看着挣扎着回头看的凡人，和那些怒气冲冲的修士，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他没有错……他没有错……

或许……他是错了。

那些留下来抵抗的人告诉他，就算是死，也要跟着长安一起，永远留在长安，守护他们自己的家。

谢遥没有回答，他早已无心回答。

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家，就连长安说不定也是被他毁的，那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毫无意义的反抗，没有悬念的失败，在他过去那一百年里反复遭受的折磨，都还不能让他明白，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吗？

就算他回来了，就算他曾经真的什么都没想做，但那又如何？

这不就是……他的命吗？

后来他一个人想了许久，觉得这些人说的……也算是有道理吧。

死在长安，或许比身首异处来得好一点。

至少死前还能有个念想。

第48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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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来临时，已经辛苦许久的人难得换上了新衣，走出了房门。

原本坐在房顶上喝酒的魔君大人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些换上了不算好衣服的凡人，他们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角，牵上孩子和爱人，然后一同来到草草整理出来的街上。

街上已经布好了各色摊子，叫卖的小贩脸上也带着疲惫，但手中的活计不停，招呼着过来的人买些小玩意儿。

这些都是他们用现有的东西做的，简陋粗糙，做工不好，但一个又一个歪着脸笑的小泥人之中，都带着他们对未来生活的期望。

如果回想一下时间……这的确也是，长安的花灯节。

魔君大人沉默着放下酒壶，复杂地看着下面这简单得可以说是简陋的花灯节。

原本整个灯火通明的长安只有现在一条小小的巷子，外面还有着被大火烧过的废墟，来往过客都只有简单的布衣，再看不到精致的绸缎，这些人脸上也没有舒适慵懒的自在，而是因为灾难产生的疲惫。

怎么看……都好像跟曾经的长安没有相似之处。

可是那些用简单的花纸做的花灯还是那么亮，在四处都寂静冷清黑得可怕时显得尤其的亮。

花灯不多，画工也不好，简单地勾勒几笔就被人草草拿走放在了灯上，一身疲惫茫然的人跪在河边，双手合十，在黑暗中许下自己的心愿，也许是有个容身之所，也许是能有一顿饱饭，花灯带着他们的心愿，顺流而下，将河面照得像是点缀着星光的苍穹一般。

魔君大人看了一会儿，突然翻身跳下屋顶，从黑暗之中走出来，慢吞吞地走向卖花灯的地方。

小贩热情地给他介绍画得像老虎一样的兔子花灯。

魔君大人正从袖子里找钱，小贩却摇摇头:“来者是客，公子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今天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太累了，有人提议仿造当年做了一个花灯节，只要是想出来玩的人都可以直接拿，公子拿去放吧。”

魔君大人将手中的花灯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他的第一个花灯……是沈淮赔给他的。

那时他被沈淮吓了一跳，花灯捡起来后已经坏了，沈淮当时还喊着没有坏，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沈淮估计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连忙给他买了一个一样的，高高兴兴地塞在他手里。

谢遥茫然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了句谢谢。

沈淮则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还指责他:“看吧，都是你胆子太小，花灯都被你摔坏了吧？不过不用伤心，我可以给你买十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