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父(20)
能站起来之后他也不敢再上床了,给谢钦掖被子盖上小腿,冯立广轻手轻脚挪到冰箱,看有没有能做饭的食材。
打开一看,他惊了。
满满一冰箱的啤酒,面包,辣条。
连根菜叶子都没有。
冯立广回头看了一眼谢钦,终于知道这孩子为啥瘦成这样,一天三顿全靠垃圾食品,身体能健康才怪。
他其实想早点下楼买饭,省的天亮人多要排队,但他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了,也不好意思随便拿谢钦的钱。
冯立广只好坐在床边,干巴巴等谢钦睡醒。
没想到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上午12点。
谢钦眼睛都没睁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胳膊就去摸床头柜,扒拉好一会才找着烟盒。
抽出根烟叼嘴上,谢钦爬起来靠床头,脸上愣的跟傻了一样。
“谢钦,谢钦啊,”冯立广有点紧张:“能借你十块钱吗,我去楼下给咱俩买饭。”
谢钦吐了一口烟,没反应。
“谢钦?”冯立广抬高嗓门,“谢钦啊,谢..”
“谢你妈 逼。”
“...”
谢钦起床气还没过,逮谁骂谁的毛病又发作了,他头上炸着好几根头发,眼皮也耷拉着,一脸阴沉。
“那里边有张五十,”谢钦随手一指扔在沙发上的黑卫衣,“你自个儿爱吃啥买啥,别给我带,滚吧。”
冯立广犹豫了一下,“你早饭和午饭都不吃吗?”
“滚!”谢钦吼他一嗓子。
冯立广赶紧闭嘴,没敢再多说一句,拿上钱离开。
谢钦抽完烟下床洗漱,今天终于没穿黑卫衣了,换了一件灰T恤,扎染的字母和白火焰图案,偏暗黑风,挺酷的,走街上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
谢钦要出去找兼职,地方他都想好了,网吧,酒吧,游戏厅,实在不行去小区当保安也成,谢钦不挑,赚钱还蒋严欲债那两年,除了做鸭,他什么工作都做过。
最豁出命的一次是去工地当水鬼,潜进泥浆里打捞钻头,上来了赚两万,上不来赔家属一百万,死的时候整个人埋进泥浆窒息而亡,说直白点,就是个拿命换钱的职业。
谢钦不戴帽子不习惯,出门前他拿了一顶黑色鸭舌帽,下楼,站在路边等出租。
烂尾楼外的环境也够烂的,触手可及的电缆上晾着花绿床单,穿拖鞋的孩子撵着狗跑,朝楼下老太太泼水的大妈好生潇洒。
坐上出租,谢钦打开车窗往外看,街边正好有几家奶茶店在招人,他想了想,决定其它兼职都找不到的话再考虑奶茶店。
以前谢钦在奶茶店打过工,体验很差,成天被没眼力见的小姑娘骚扰,那些花里胡哨的撩汉手段是真的尬,尬到谢钦没眼看。
他找到一家网吧,应聘服务员,还没聊两句就吹了。
人家想招的是女服务员,穿小裙子戴兔耳朵那种,谢钦接受不了女装,没办法,只能再打车去酒吧试试。
酒吧开在小镇最繁华的购物街里,顾客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谢钦在服务生和调酒师之间选择了后者。
虽然服务生能拿不少小费,但要嘴甜会聊天,谢钦张嘴就是脏话,不适合。
面试很顺利,谢钦擅长花调,英式调酒也会点,有半年酒吧工作经验。
其实关键还是他这张脸能吸引顾客,酒吧主管挺满意的,说让他今晚来上班,先试用一个月看看。
谢钦走出酒吧,去烟摊子买完两盒烟,然后随便进了一家餐馆吃饭。早饭和午饭他都没吃,这一顿能顶三顿。
店里的顾客越来越多,桌子不够用,服务生只好腆着脸问能不能拼桌。
俩男的和谢钦拼成了一桌,是对父子。
儿子看着像十三、四岁,穿一身潮牌,脸上表情挺欠揍的,像是嫌弃这家破店配不上他似的。
他爸人还好,跟谢钦道歉之后又道谢,态度很礼貌。
谢钦一直低着头嗦粉,压根没看他们。
“那凭什么我这桌没有!”男孩突然吼了一声,“别的桌都有辣椒油!就我没有?”
这一嗓子让店里好多人转头看他,服务生赶紧拿过去一罐辣椒油,赔笑道歉。
男孩撅着嘴,一脸烦气,他爸小声批评了他几句,小屁孩还嫌烦。
谢钦沉默着听了一会,莫名就不想吃了,他抽了张纸擦擦嘴,仰头喝一口水,戴上帽子离开。
没来由的,心里突然就有点发堵。
他点上根烟抽,骂自己一句脑 残,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刚才为什么会想起蒋严欲?
这他妈犯的是哪门子贱?
“草。”谢钦一脚踹在路栏杆上,暴躁得想砍人,他的脑子仿佛跟他对着干一样,看到那对父子,“蒋严欲”三个字蹭地一下就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