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程遴想说不用，才七岁的小妹妹在那边喊他：“表哥表哥，橙橙会煎鸡蛋了，给表哥吃！”

小妹妹叫程橙，是舅舅家的二胎，因为舅妈怀她的时候年纪有些大了，出生左腿有点先天不足。两年前，舅舅带她上B市医院看病，顺道去看过喻程遴。虽然此前只见过几回，但也许是有点同病相怜，喻程遴待她挺好，加上他本身性格温和，对小孩很耐心，所以程橙也乐意亲近他，到最后舅舅要带她回酒店，她赖在喻程遴家不肯走。喻程遴就带了她两天。

舅妈长久不跟他联系的，舅舅偶尔联系，多也是因为程橙想给喻程遴打电话。

喻程遴不忍心随口搪塞她，只得应下，她还在那边黏糊糊说学校里的事。程橙是个内向的小女孩，从来不是逮谁都话唠，喻程遴知道她可能只是平常没人可以说话，所以现在舍不得挂。

他这边应得耐心，那头程橙说：“妈妈骂了，要橙橙吃晚饭，橙橙挂了，表哥再见。”

喻程遴叹了口气，起身又尝试去开门，一下就成功。想想也是，哪有出去也要指纹的道理，估计昨晚郁柬只是把电子锁彻底锁定了。

*

门铃响了，喻程遴打开可视电话看。楼下送外卖的，正等着他开单元门。

他等外边许久没声，才取了挂在门把上的袋子。药盒拿在手里，喻程遴咽咽口水，手指都捏得泛白。

他知道，女生所谓的安全期也未必一定安全，只要有性生活，就还是有怀孕的几率；可他心里又存着难言的侥幸，实在不想吃。

吃下这个药，就等于承认自己真的可能会怀孕。

喻程遴内心正纠结，手机嗡嗡嗡震起来。没有备注姓名的号码，最后四位是他的生日，号主是谁似乎不言而喻。他自然不接，任它震到自动挂断，没有第二遍打进来，他便以为这事儿过去了，门锁却在这时候被转动开，喻程遴听到声音慌忙把药盒塞回袋子里，转头看见郁柬正迈进门。

“你怎么进来的？”

“找物业拿的备用机械钥匙。”他说得平静又理所当然，“我对他们说，我是喻程遴的男朋友。”

喻程遴真恨不得把手边的热水全泼他身上。

“骗你的。”

郁柬自然地把他斜揽进怀里，嘴唇在他额头上贴了贴，“他们没问。”

喻程遴想着应该去投诉物业不负责。但他也明白，可能也不能全怪物业，就这么一个人站那儿问人要备用钥匙，谁也不敢不给，毕竟怎么看，他也不像鸡鸣狗盗之辈。没有人想得到，他就是穿这身光鲜完美到极点的皮，行下流事。

“吃饭了吗？”

他没应声，郁柬自己打开外卖袋子看。

一打开，温情的泡沫全被戳破，药盒在他手里扭成了一团。

郁柬的神情是喻程遴从未见过的阴。他捏着这不成型了的纸盒，从中间呲地撕开，发现里面的一板药还没有空的地方，才像压抑什么一样，深深吸了口气，欻一下把手里的东西连袋子全丢进垃圾桶。

“避孕药？”

月经的秘密也被他知道了，操也被他操弄过了，喻程遴再没什么可怕的，挣了挣发现没法从他腿上挣开，也就不费力气，坐着刻意解释道：“我没想吃，又不会怀孕。”

郁柬却突然笑了。

孟召瑗有一只猫咪，喻程遴送它一个带一点弹性的茸茸毛球，它用爪子拍来拍去，追来追去，到处乱蹦跶，撞翻了垃圾桶还不完，垃圾被它翻天覆地地拳打脚踢，拽来掖去，整个客厅一片狼藉。罗秉奇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提起来时，也这么笑。

比起罗秉奇对猫咪，郁柬对喻程遴的掌控只会更强，只要他想，他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绝。只看他想不想。

幸而，喻程遴比猫咪稍微好一些，他能说话，也知道怎么说这个人爱听；他也不像家养的猫咪，再高傲，有的时候还是得依靠主人。

或许从前会依赖，现在却不会，因为郁柬变了。喻程遴在被他插进去的那瞬确信了这点。他还是那么喜欢郁柬，可是他想，他喜欢的，也许是以前的郁柬。

识时务的服软，并不是为了被控制，恰恰是为了摆脱控制。

“哥哥。”

喻程遴靠在他肩上，嗅到一阵很淡的木质香后调，像雪后空气里那种形容不出的干燥气味，完全没有情绪，只有仿佛摸得到的冷，和他这个人对外展现出来的感觉十分匹配。

这气味喻程遴再熟悉也没有。

原来郁柬有几款香水根据场合换着用，孟召瑗有次似乎问过其中一个，听完之后只是咂舌。

喻程遴不懂这些，他只喜欢这个气味，尤其是夏天，能勾起关于下雪的想象。他喜欢，郁柬后来就只用这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