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公子(99)
排完便后,邓潮也没多说什么,似乎是有些赶,带着顾灼就开始边转边介绍。
“这里是拿号登记处,”邓潮对着中央的圆形台指了一下,“申请做脑CT,预约咨询什么的都在这里。”
这转转背后的用意顾灼已经猜到了,他顺着邓潮的视线看去,登记处前的人并不少,但脸上的神色却又是类似的。眉宇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愁色,像是世界在他们脸上画了一层铅灰排线。
而在那来去、虚晃的人影中,顾灼好像看见宋凛的身影,依旧笔挺,但却脆弱易折,像是段被蚕食中空的竹节。
顾灼心中刺起密密麻麻的酸疼,他指节轻颤着,询问道:“为什么要做脑CT?预约咨询又是预约咨询些什么?”
“要排除病理上的问题引起的抑郁,验血也是这个道理,基本上每隔三次复查时,就会重新全部做一次。但具体情况还是要根据病情来看。”邓潮解释道,“预约咨询的内容有太多了,挂号拿号住院等等,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你以后…说不定能弄明白。”
邓潮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忽地犹豫了一阵,突断的话语透出欲言又止的深意。
顾灼听得懂,他看向邓潮,坚定地说道:“我会弄明白的。”
听着顾灼的话,邓潮不置可否,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带着顾灼拐进了左边的通道。
“这边是精神科的诊断室,”邓潮带着顾灼走过去,“如果是住院的病人,是每天都要过来进行治疗诊断,如果不住院,那基本上是按照药效的周期疗程来。”
说到这儿,邓潮特意顿了顿,转身看向顾灼,补充道:“当然,不排除会有病人间断性服药。”
顾灼看着那一扇扇紧闭的门,不解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做间断性服药?”
“就是…抗抑郁的药会有副作用,嗜睡、恶心呕吐等,”进了这片区域后,邓潮就将五百万抱起,塞进棉服里,只露个脑袋出来,“在长期服用的情况下,这些副作用才会慢慢减少。但很多病人,没有办法扛过这段副作用时期,但又需要药物的治疗,便会间接性地服药。这种间接性是不定的,我见过有人拿一周的药,吃了一个月,也见过有人拿了三天的药,却只吃了一天。”
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顾灼抿唇询问道:“那宋凛他…”
“这我不太清楚,”邓潮拍了拍五百万乱扭的屁股,嗤笑了一声,“但你自己想,他和安柯语两个人,在住院的时候都能间接性服药,出院后是个什么状况就不用说了吧。”
“住院?住什么院?”顾灼惊愕道。
听着顾灼这语气,邓潮波澜不惊地掀了眼皮:“住精神病院。”
说到这里,他像是怕顾灼不懂,竖起手指朝下指了指:“这家医院,就是他推荐给我的,我们家娇娇的主治医师,就是他以前的主治医生。”
其实早在宋凛一开始轻车熟路地带着顾灼进来时,他就开始有所怀疑,他试想过这种可能,但想归想,真正听到耳朵里,心中梗得生疼。
顾灼咽下口中的酸涩,但正当他想继续开口询问时,邓潮像是早一步知道他要问什么,抬手制止:“别问我时间,我不知道。但我就这么说,我们互相认识,就是因为他和娇娇是病友临床的关系。那时候还是在京市,他住了将近三个月。一个人,中途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他。”
三个月。一个人。
顾灼将这六个字在舌尖心中都过了一边,跟着宋家接触的这几个月,顾灼其实已经基本上将宋家的情况摸清楚了。
他们不是不来,而是根本不知道。
顾灼旁敲侧击的询问过,在他们眼中,宋凛是成功的、是优秀的、是意气风发、沉着冷静的,是各种各样令他们满意自豪的。
总之,是跟抑郁症这三个字一点都不沾边的。
所以这些年,宋凛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是怎么一个人确诊、吃药、住院,在反复挣扎求生中,还要装出一幅令人满意且不引起怀疑的皮囊,在这尘世间孤独的存活。
顾灼不敢想,他转头看向咨询室外的等候区,排排长椅,每一位手腕上戴有确诊号手圈的人,身边都有着人陪。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多个,总归是有人陪的。而宋凛…
一想到这里,顾灼揣于袋中的手掌便缓缓攥紧,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疼,像是在用淬了毒的刀旋转搅动。
他艰涩地说道:“我知道了,继续吧,往下走。”
看着顾灼的神情,邓潮有一瞬间的失神,但随即他便回过神来,抿唇一句话没说,只是托着五百万继续往前走。
“这里是心理科,心理测试,心理辅导室都在这里…这里是抽血验血科,从这里的电梯往下直到负一楼,下面时做脑CT或者核磁共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