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公子(7)
“那也不能这么痩是不是,”伍勇翰捏了捏宋凛的肩膀,笑道,“下回来家里,我亲自下厨给你煨点儿牛肉,补补。”
宋凛笑着应下,三人一同进了正厅。
到的时候宋淑玲正好指挥着佣人朝桌上摆餐具,见他们来了立即挂上温婉的笑容,端着手走上前。
拖了伍家父子的福,宋淑玲的这份温婉,难得的让宋凛偷得了些。
宋淑玲走过来挽了伍勇翰的手,应了声伍世貅的喊后才转过头来看向宋凛,笑道:“阿仔,你外公在书房等你,先上去陪他说会儿话吧。”
阿仔。
听着这声喊,宋凛浑身一怔,垂落于裤侧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宋淑玲,但又在撞上她暗涌警醒的眼眸时幡然清醒。
宋凛眨了眨眼,将翻起的情绪拭去,低声应了好后便抬脚走向二楼书房。
宋家大宅前年才经历过翻修,但外公是个很念旧的人,许多老式依旧可用的物件都被保留了下来。
宋凛看着走廊上那些熟悉的事物,这才在这所大宅中寻得一点儿安稳。
书房在走廊的尽头,宋凛抬手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小跑的声音,门打开的同时,伍星航的稚颜也同时撞入宋凛眼中。
“宋凛哥哥,”见到宋凛,伍星航十分兴奋,眼中的小雀跃藏不住。
看着伍星航那两颗小小的甜牙,宋凛的心也跟着发蜜,将他拉过一同走了进去。
外公是个重规矩的人,因此两人也不敢有太过闹腾的行径,到了沉木桌前时伍星航便十分自觉地放开宋凛的手,自己爬上那高凳继续去磨墨。
宋凛站在桌前,在墨汁游走间低喊道:“外公。”
听着宋凛的喊,外公手上的笔没停,但也没应,反倒是对伍星航说道:“你先下去,换他上来。”
伍星航低低地哦了一声,放好墨条后便从那高凳上爬了下来。他年纪还小,对于这个整日里板着脸威严十足的外公自是自带怕意,但对自家哥哥的担心又压不住,只能在擦肩而过的间隙中捏了捏宋凛的手示意宽慰。
宋凛感受着手腕处的温热触感,低头对他笑了笑示意无事后便转身走到侧角,净手后才拿起墨条开始研磨。
因为是已经研开了的墨条,宋凛只需稍加转动藏于其中的成年松香便被轻松研出,伴着鲁墨特有的地方香气在鼻下浮沉。
研磨是个技术活儿,也考验心境。
宋凛打小就在外公身边长大,在春去秋来的流逝中,这沉木桌侧的墨台少不了他执手研转的身影,自是知道该怎样磨出一方好墨。
只是,技术归技术,一方好墨的诞生更考验的是研磨者的心境。
一张道德经书完,外公停笔,他从之前写的那些中抽出一张,两者摆在一起。
“看出差距了吗?”外公敲了敲桌儿。
宋凛看着那两张书写,看着最新那一张上浅晕的墨迹,自愧地垂眸:“是我心不静。”
听着宋凛的回话,外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新执笔说道:“那就让你的心静下来。”
这是教训也是罚,宋凛心里清楚,他自己也认,应声后便重新拿起墨条取了水开始研磨。
研磨的过程太过于静谧,听着豪徽在宣纸上的沙沙声,听着墨条与砚台间的摩擦声,一碰一撞间的声响就像是聩耳的钟鸣,你内心深处的罪恶与阴暗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接受审判。
在这段煎熬中,宋凛的脑中又开始浮现那些不好的想法,一缕缕的,像是吸血的藤蔓缠附在他的心脏处,带着巨大的吸力将其的搏动锢死。
但与此同时,也是这静谧中的细微声响带着锋利的刀刃将那些阴暗的画面划开,在搁浅缺氧中灌入生气。
也不知磨了多久,只听一声撂笔的轻响,外公说道:“行了,下去吃饭吧。”
宋凛抬动了一下因用力过猛而惨白的指尖,看着那出墨均匀的线条心下松了口气,而后在眼睫的轻眨中应了声好,净手后便跟着下楼。
见他们从楼上下来,宋淑玲便很快从沙发上起身招呼着佣人上菜,伍勇翰也扬着豪爽的笑容迎上前来对着外公说着讨巧儿的话语。
“哥哥,”伍星航赶紧小跑过来,很自然地拉下宋凛的脖子要抱。
宋凛弯下腰将他抱起,嘬了一口他的脸颊。
软软的,比果冻还嫩。
伍星航也笑着回亲了一下,揪着宋凛的衣领小小声问道:“外公说你了吗?”
“没,”宋凛颠了颠他,不想叫他在这上面多加担心,便急忙岔开了话头,问道,“在学校压力大吗?”
伍星航是宋淑玲和伍勇翰的中年子,是试管婴儿,来之不易。但即便如此,也未曾多加宠溺,倒是更加严苛从幼儿园到小学都是上的双语私立,光是作业都能忙到晚上十一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