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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蹇(29)

作者:沈二藤 阅读记录

母亲把聪聪送走了,兴许她有这个想法已经有了许久,从我们还小的时候就开始,你不愚笨,你看得出来。

我没能拦下母亲,又或者说,我没有真心实意地去拦,因为我知道那样做对你是好的,姐姐只想你好着。

对不起嘉嘉。写到这我又流泪了,握笔的手疼得钻心。

我总盼着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希望嘉嘉在离开这个家的那一年起,与我们这个破碎的家再无瓜葛。

嘉嘉一个人活着的话,会更加轻松、更加快乐吧。

我好久没见嘉嘉发自肺腑的笑了。

上一次你笑得开心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是在河边捕到蝌蚪的时候?还是坐在石台子上看风的时候?

总归是,好久以前了。

爱你的姐姐,吴淑盈。”

吴嘉荣捏着信纸,纸张逐渐被打湿,黑色字迹溢开,揉成一团。

他的哽咽被堵塞在喉间,渗透着悒郁的悲哀。

他嘶哑着嗓子问:“妈,聪聪呢?”

母亲默不作声。

“聪聪去哪儿了?”他又问了一遍,“我给她带了糖果。草莓味的,聪聪最爱吃。”

母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在这座潮湿的屋子里。

吴嘉荣跑进田野里,站在田埂上,光秃秃的田野,一眼望尽,却没望见常年在泥土中打滚的聪聪。

他一脚一个泥泞奔在上面,向风喊着聪聪的名字。

回应他的,也只有风声。

没有那句:聪聪想跟嘉嘉走。

吴嘉荣摔进泥泞里,哭得泣不成声。

在没有人的时刻,他好像才能够无所顾忌地哭出声来。

第27章

这个年过得冷清,一张桌子,三道菜,两碗米饭,坐着母亲和吴嘉荣,灯光摇曳,二人用沉默打发时间。

等夜深了,村子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烟花筒冲上云霄,炸开硕大的花朵,红的、黄的、蓝的,刺得人眼睛疼,吴嘉荣倚着门、就着寒风看烟花,夜色很深很辽阔,藏着巨大的、不为人知的黑洞。

吴嘉荣没有歇下过,忙着准备父亲和姐姐的后事,东跑西跑,处处要打点,连着好几宿都没睡踏实,一旦闭眼就能想起二姐、想起聪聪。

于是他便从漆黑中摸起来,坐在床沿边,呆望着外头的天光渐渐明亮。

母亲衰老体弱,做不了许多活,只呆在家里叠些纸元宝,皱巴巴的双手叠得红彤彤。

父亲和二姐下葬后,吴嘉荣点了三炷香,叩了三个响头,那力道像是要把坟墓叩穿。

彼时,吴嘉荣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什么叫做命由天定。原来再怎么拼命和努力都是没法改变命中注定的轨迹,哪怕他再怎么想要守住这个家,但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仍旧不足以力挽狂澜。

后来,他去找过聪聪。

老刘家老来得子,却和聪聪一样,先天智力受损,眼见着年纪迈进三十岁,始终没有讨到媳妇——没有哪家的正常姑娘愿意嫁给一个智力低下、什么事都不做了的废物。老刘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聪聪身上,他不在意聪聪的身体缺陷,也没有资格在意,他只想着刘家的香火不能断了,怎么着都要传宗接代下去。

他看得上聪聪这个媳妇儿吗?看不上的。他看上的是聪聪的子宫,可以给他刘家诞下孙子的器官。

老刘花八万块把聪聪买了回家,押到儿子的床上,聪聪怕生,又哭又闹,拳打脚踢,被老刘一个巴掌扇晕过去。

聪聪哪里能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等她迷迷瞪瞪再醒来时,只见着自己光溜溜的躺在床上,身上还压着个流哈喇子的男人。聪聪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床边站着的是老刘和他媳妇。

他们一个扶着儿子的腰,一个把着儿子的性器,强奸了懵懵懂懂的聪聪。

聪聪被疼哭了,嘴里混沌不清地喊着什么词。

“嘉嘉。”

聪聪被关在狭小的屋子里,每日对着窗子巴望,她想念在田埂里奔跑的日子,想念嘉嘉捎糖给她吃的时候。

她的小脑袋瓜无法理解和明白自己的处境,她什么都不知道,仿佛世界从未变过,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她只能漫无目的地等待,在等待中遭着一次又一次疼痛。

别说是老刘了,兴许连聪聪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跑了,在某一天的夜里,门扉半掩着的,她光着脚丫就跑了出去,穿得好单薄,在深夜的冬风里奔跑在硌脚的石子路上。

她得回到田野去,她得守在田野里,那里视野极好,稍稍踮一踮脚,就能看见从远处路的尽头缓缓走来的嘉嘉。

可聪聪不记得回家的路啊,她只能朝着夜幕的深处走去,走进了漩涡里。

双颊红扑扑,双眼亮晶晶,颤抖着冻得僵硬的身体愈走愈远,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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