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兰(23)
我羡慕宋禾在蜜罐里长大,又觉得她就该这样长大。
她就该这样长大,平平安安,有疼爱她的母亲和父亲,现在多了一个疼爱她的哥哥。
我看着她的笑脸,也希望她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宋禾是个活泼的小女孩,封情很喜欢她,带着她在客厅搭起了积木,我则去了厨房,在门外扒头,问:“妈,我帮你……?”
她笑了笑,让了一个位置,说:“那囡囡帮我洗一下米吧。”
我便拿了盆去洗米,边搅晃着里面的米边同她闲话,时不时地聊起宋禾和她的现任丈夫,说起烦恼时,她都是一副甜蜜的样子。
我很高兴,把米水倒了出去,洗过三遍后才把内胆放进了电饭煲,看着水池里的土豆,又帮着去洗了。我妈时不时说我笨手笨脚,嘴上嫌弃得要命,但她满脸幸福,一点也不像嫌弃。
土豆削好了皮,我就摸上了刀柄,刚要切片,就被我妈赶出了厨房。她说这刀快,怕我切了手,勒令我去哄宋禾玩。然而等我洗完手再去客厅时,封情已经和宋禾打成一片,两人不搭积木了,在沙发上坐着,用iPad看动画片。
iPad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准备好了吗孩子们”。
我一时无言,看着封情比宋禾更像四五岁小孩儿的模样,觉得自己简直多余。
好在周晏行给我塞了一包的零食,我成功靠零食上位。宋禾乖乖坐在我怀里,看着iPad里的黄色海绵,天真无邪地问:“哥哥,海绵为什么可以和海星做朋友呀?”
封情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给她编着辫子,淡笑着回答:“就像有的猫狗也可以做好朋友一样。”
“哦,”她晃悠着小短腿,“我也可以和小猫小狗朋友!”
封情也乐了,故意逗她,说:“你更喜欢小狗还是小猫?”
宋禾鼓起腮帮子,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一阵才回答:“我都喜欢!”
“哎呀,不可以,只能选一个!”
宋禾为难了起来。
我腾出来一只手,往他胳膊上一掐,又继续给她编辫子。
这一下午过得安稳。我妈在厨房忙里忙外,做了一桌子好菜,宋禾给妈妈显摆漂亮的蝎子辫,还没显摆一会儿,就见到桌上那道糖醋里脊,眼睛都看直了,直和我说要吃要吃。我伸了筷子给她夹了一块放进碗里,她拿着勺子,把里脊肉戳成两半,啊呜一口吃掉了。
“小姨,你手艺太好了。”封情夹了一筷子菜,由衷地说,“我真该让我妈来跟你学学。”
“宥静的手艺的确是差强人意了点,”我妈也忍不住笑,“你们俩多吃点,我做了好多。”
饭后封情带着宋禾去玩,我单独和我妈聊起了近况。对林承宇打我的那一回含糊其辞,没给她说全,只说他被拘留了几天。她的手微微颤抖,低下头,闷声哭了起来:“……是我不好,当初连抚养权都没争到。”
我被判给林承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初他并没有酗酒过度,我妈当时的工资又不足以养活我们两个人,而林承宇却可以。
但这不是她的错。
一个饱受家暴近十年的女人,自顾不暇,同时还要兼顾着自己的儿子,这些年她过得有多艰苦,只有我才知道。
她的哭声很低,也很克制。我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摸到了她手心里的茧子和疤。我说:“都过去了,妈。你过得好就行。未来都会好起来的。”
哭声逐渐停了下来,我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擦干泪痕,她红着眼睛,破涕为笑:“给妈讲讲那个很照顾你的朋友吧。”
我和封情回一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们俩翻墙进了学校,包里还塞着临走前我妈给我塞的三罐秋梨膏。
“唉,”封情一拍脑门,“你说门卫大爷没看见咱俩翻墙吧?”
我抱着背包,“唔”了一声说:“没吧,我看着他没戴眼镜。”
我和他一路扯着闲篇,走得也不快,说得正欢快,那首荡气回肠的好运来就响了起来,我被吓得差点没抱稳背包,忙用一只手拎住了书包带子,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盯着备注看了一秒,飞快地接了电话。
“笑笑,你在楼下了?”
“你看到我了?”
周晏行低笑:“我看到你了。”
我舔了舔唇,低头踢了踢脚尖,说:“带了我妈做的秋梨膏……让我送你一罐。说谢谢你的照顾。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想要的话我再……”
“我很喜欢,”他打断了我,声音哑哑的,“替我谢谢伯母,快秋天了,我嗓子一直不大舒服,这个很好。”
我抱着那几罐秋梨膏,咬住下唇,没再说话。我们两个谁也没挂电话,直到我和封情各自回了宿舍,这个电话才被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