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兰(21)
封情说:“好啊。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好久没见小姨了。”
我刚想说话,牙一疼,把话给咽下去了。
封情知道我这几天牙疼得要命,一看我疼得捶腿,拿只剩一丝凉气的矿泉水往我脸上一贴,训我:“吃糖吃糖,疼死你算了!”
我咧着嘴笑了一下,没说话。
余光里,我看见周晏行去拿自己的校服,看到校服旁边的那瓶水,似乎愣了一下。我没看向他,依旧用余光看,他却锐利地看向了我。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拧开瓶盖,一个娇小的女孩子走向他,给他递了湿巾。
周围的人在起哄,声音大到我都可以听清楚他们究竟在起哄些什么。但我看到周晏行没拒绝,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太傻逼了。
我的牙又疼了起来,心里也泛酸。
我想,真烦人啊。
笑笑今天没话讲,笑笑牙疼。
老周有话讲,老周坏坏。
第15章 酸酸
我把目光移开,没再看周晏行。
我酸什么,犯什么病。
封情站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伸腰,漫不经心地问:“你刚才发什么愣呢?”
“没发愣。”我淡淡地说,“就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挺傻逼的。”
是挺傻逼的。我想,自作多情什么呢,林笑。
夏天的尾声慢悠悠地过去了,蝉声也弱下去了,我再没听见那些聒噪的蝉鸣,但明明已经是夏末,却还是闷热。
天气太闷,我只得穿起了校服短袖。因为胳膊上的旧疤,我很抗拒穿短袖。它们太丑陋,也总让我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每次有人看着它们太久,都让我有一种刚刚结痂的伤口被撕开的感觉。
我在周晏行平静的目光里翘掉了自习课,手掌不自在地遮住了左臂上的疤,从后门溜了出去。
那用来画速写的本子早就画满了,却迟迟没有被送出去。我藏着掖着好几天,生怕被他提前发现,这几天翘了自习去美术室,是为了画另一幅画。
但心里最近酸酸的,我不想交给他。
美术室的备用钥匙一直是我保管,很少有人来这里,所以很安静,只有我偶尔涮笔的声音。
画布上是画了一半的铃兰,娇嫩嫩的,枝叶舒展,花却是很低很低地垂着,比平时看见的铃兰垂得更低,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教我画画的老师看过我从前画过的画,评价它们太阴郁,色调也暗,和我说,你的心境和画是一样的。你不开心。
……她说的还真没错,那时候我的确不开心。
或许是这几天心里总是莫名的酸,也有些失落,所以它才这样没精打采。
酸。我咂了咂嘴,没控制住力道,笔往画布上一戳,险些毁了好几天的心血,忙把画笔放下。恰逢手机震动,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了眼弹出的消息。
晏:在哪儿?
我面无表情地划了一下手机屏幕,解了锁,打字回复:翘课。
他那边很久没有回复。正当我以为他是不想再回,要把手机放下,它就又震了一下。
晏:……你在美术室?
我心说他是不是在我身上安了跟踪器,怎么知道我在美术室里,还没来得及否认,他就打来了电话,我匆忙挂掉,但很快就后悔了。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自己在美术室了吗!
东西都还没收拾好,我摘了围裙,拿了一块白布把画遮上,又把画材放回原处。桌上的速写本还没来得及收起来,门就响了一声。
周晏行问:“翘了自习,在美术室画画吗?”
我把速写本藏在身后,试图狡辩:“我没有。”
他显然不信,长腿一迈,走近了我几分,稍稍低着头,又问了一遍:“翘课?”
“我翘了又怎么样!”我终于不耐烦了,带着一点哭腔,低着头说,“我不想在你身边待着,来美术室里躲躲都不行吗?”
速写本推进了他怀里,我说:“我一个人静一会儿,你走行不行?”
周晏行没说话,只是掀开了速写本,然后微微一愣。
那上面是我画的他。
我不记得自己画了多少,但那上面全是他。
我没有别的可以给他,也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他,只能送他这个。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酸,只是难过,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刚才把速写本推进他怀里已经费了我好大勇气。
在夏天的末尾,我才把这本速写送给他。
大概是因为拿不出手,所以我犹豫了很久。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听见周晏行说:“那段时间总是看我,是为了画这个吗?”
我点头。
他轻轻合上速写本,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声音里带着雀跃,说:“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