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兰(10)
他又说:“晚安。”
我钻进了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闷声说:“晚安。”
这一夜我再也没有做噩梦了。
“笑笑——”
我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封情。
封情生气地问:“我刚才说什么,你全都没听?”
我毫不隐瞒,点头示意自己屁都没听进去,并且又在涂鸦本上画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另起一页,画了一张肖像。
封情鲜少见我画人像,好奇地凑过来看,连气都消下去了。我边修改边问他:“这周你要回去看静姨吗?”
封情蔫了下来,趴在桌上,没精打采地说:“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妈啊……主要是我爸。你也知道,他一回来就跟我妈不着家,不是去这边旅游就是那边度蜜月,都不管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回去了也是孤家寡人,还不如留下来陪你。”
笔尖一顿,我合上本子,把铅笔装好,想起了家里的颜料。那是妈妈送给我的,因为送了太多,书包里实在盛不下,我又没有带行李箱,就只能先放在房间里,没有带回来。然而一个人回到筒子楼必然是危险的,前天向我要钱不成,林承宇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不会再喝酒,会清醒地等待着我自投罗网。
他一定会打我。
想到这里,我的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笑笑,”封情严肃地问,“你要回去?”
我艰难地点头,哑声说:“……我妈送我的颜料……还在那边。她送我的东西,我不想留在林承宇那里……”
“要我陪你回去吗?”他问。
我伸手握住他的肩膀,狠命地摇头,失声道:“不行!你不能去,你不能去……他会打你的!那个疯子……”
周围的人看了过来。我此刻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不适,只看着封情,用眼神恳求他,不要和我一起去。
最终封情叹息一声,答应道:“那我不去,你保护好自己,好吗?”
“……好。”我说,“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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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行问我借了只红色水笔,去批改自己的卷子。
我也拿了卷子,跟着老师订正。虽然心不在焉的,但好在还能跟上进度。我数学一向不好,但也没想到自己单选居然能错六个,一时间有些茫然,麻木地划了错误答案,用红笔把正确答案写了上去。
我失魂落魄地趴在了桌上,难过得想死。
一只手忽然落在我的头顶,揉了几下,只待了几秒钟就离开了。我抬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周晏行,他正低下头,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安慰我:“不要难过。之后有不会的题或是要借笔记,都可以来找我。”
我觉得耳朵有些烫,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又把脸埋在了臂弯里,闷闷地“嗯”了一声,继续跟着老师订正卷子了。
我睡了一个课间,十分难得地补了个好觉。除了周晏行时不时地会撞到我一下,一切都非常完美。
直到晚上,林承宇又打来了电话。
周晏行沉默着回避了,我感激地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然而他只是弯了弯唇角,安抚似的朝我笑了一下,拍拍我的发顶。
他出去后我便放开了,和林承宇大吵一架。说来也好笑,我分明连脏话都只会骂一句“他妈的”,却和林承宇吵了将近三十分钟。最终以他挂了电话为结尾,那边的忙音宣告了我暂时的胜利。我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着去开门。周晏行就站在楼道里,凤眼微眯,眸光沉沉地看着我,手里还夹着一支薄荷烟。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子在楼道里抽烟,完全把那些监控当成了摆设。我低着头,侧身给他让了地方,他便走了进来,什么也没问。
“林笑,”他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喑哑地说,“别回去了……我给你买新颜料。”
他靠得很近,身上的薄荷味儿也很重。我从没觉得他那么高大过,只站在我身前,就好似能抵住所有向我涌来的黑暗一样。
“不行……”我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动摇,摇头说,“我妈给我的东西,就算是颜料,我也不会放在有那个人渣的地方。”
一声叹息过后,他抬手,恋恋不舍地揉了揉我的小红痣。
我没忍住,悄悄抬眼去看他。他眼里有着难以言说的温柔,而这些温柔似乎只给过我一个人,察觉到这些,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林笑,”他说,“那就早点回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拿颜料?”我涩声问。
周晏行举了举手上的薄荷烟,说:“我……贿赂了一下封情。说是贿赂也谈不上,只是答应了他一件小事。”
他去开了窗户,双手扶着窗台,烟灰过长的烟灰落在了上面,他啧了一声,把剩下的烟按在了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