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师(82)
“二哥,”戎策喊住他,等叶斋一脸不耐烦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他才继续说道,“你别还是个雏儿……”“老子宰了你。”“哈哈哈哈哈你赶紧,你赶紧找一个,哈哈哈哈哈。”
戎策突然想笑,于是他大笑,这几日的压抑和对七日之期到来的恐慌仿佛一瞬间烟消云散。叶斋反倒不恼火了,抱着手臂倚在门上等着他笑完,随后仿若打招呼一般说道,“大哥要成亲了,下个月七号,就在家里,中午喝喜酒,你记得过来。”
戎策本来上扬的嘴角瞬间恢复了平常的弧度,逐渐地甚至有些忧郁,叶斋没打算理他,径直走出去。戎策听见关门的一声才回过神来,向后退了几步坐在沙发上,将紧皱的眉头埋在手掌中。
距离月底约定的日期还有两日加一个黄昏,戎策踩着夕阳西下的余晖扣响育林医院的大门。刘霖山本来要回家,看见他进来没好气地喊了句,“裕来,你的瘟神到了。”“谁是瘟神?”戎策站在台阶下面不得不仰视他,但是气势丝毫不弱。
“别理他,”张裕来还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一顶滑稽的白帽子,像是索命的白无常,“前几个月文翰也经常过来,带些吃的喝的,老刘就喊他福星,喊你瘟神——谁叫你每次来都没好事呢?”戎策听见战文翰的名字微微皱眉,似乎不愿意与他相提并论,张裕来也听说了戎策和侦缉处闹翻的事情,挥挥手让他进来再说。
进门后,戎策看见了一个日本人。他虽然没说话,但是整体气质和言行举止都充满了异域的气息,特别是嘴上的一撇小胡子。戎策看了看日本人又看看张裕来,问道,“有事情?”
“没,这位衣田先生是我在日本留学时候的同学,刚到上海来看看我,这就走了。”张裕来显然是要逐客,把那个日本人的衣服给他递过去,衣田倒是识趣,接了衣服走了,临走前还看了戎策一眼。
“你认识的人挺多。”戎策看着衣田远去的背影说不上哪里奇怪,想起战文翰临走前的话,本想叮嘱张裕来几句,但是想起战文翰是福星他是瘟神他就来气,干脆不说了,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张裕来等不到他开口也是着急,问道,“你找我来干什么?”
戎策故弄玄虚片刻,说道,“找你借点药。”“什么药?”“砒霜,氯化钡,或者其他的。”戎策小声说着,神情自若,倒是张裕来吓得不轻,“你管我这里当实验室还是化工厂?你要干什么,杀人啊?”
“我怎么知道你这里有什么,氰化物有吗?”“没有!”张裕来看他仿佛聊家常一样的神情,更是一身冷汗,声音也哆嗦起来,“你,你别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我这里最多有点苯巴比妥,你要就拿去。”
戎策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害怕,救人救得多了养出了佛心?不过张裕来肯给,他就要收,伸出手来等着。张裕来跑去药房拿了三四片药出来,用白纸包好了放在戎策掌心,“我告诉你啊,出事了你可别说是我给的,现在查的严,我没什么靠山!”
“你没靠山,你的生意伙伴有啊,”戎策笑了笑把纸包放进口袋里,“刘霖山他哥可是上海滩首屈一指的金融家,你看哪个敢动他。”张裕来像是看瘟神一样看着他,干脆直接跑过去开了门请他出去,“赶紧走赶紧走,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3.证据
一如既往地,时钟走到六点整,不多一分不多一秒,戎策出现在侦缉处外面十多米远的一颗杨树下,站在茂密树叶的阴影中,举着一把挡住半个身体的黑色雨伞,等待杨幼清走出那扇大门。他听老师说,间峰曾经去刺杀法租界的一个黑帮头目,但是发现他是无关之人后随即放过,戎策便赌间峰还有点良心,不去伤害叶家的人。
但是杨幼清不同,在哈尔滨捣毁日本人的窝点,杨幼清功不可没,不能算是无关,所以戎策必须小心翼翼保护着他。明日便是最后期限,戎策心里泛着酸苦,但是脸上不曾露出半点难过和忧愁,变着法得哄老师开心。杨幼清拿他没办法,也就默许了这几天他的越轨行为。
六点十五,杨幼清依旧没出门,戎策等得有些着急,本做好了单枪匹马闯司令部的打算,终于看见杨幼清和一个个子高挑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分开时,那个男人往杨幼清手中塞了一个褐色的文件夹。
戎策目不转睛看着,谁知杨幼清已经发现了他,快走了几步走过来站在伞下,“毛毛雨还要打伞?”戎策一时间愣住,他和杨幼清只见只有一拳的距离,街上过路的行人匆匆忙忙从杨幼清身后走过,戎策被他挡的严严实实,只能听见脚步声、雨声和老师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