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8)
陈君诺翘起腿,问道:“若是工商局刘局长来访应该怎么说?”
“刘局长是吧,刘局长,”沈濯大脑忽然一片空白,绞尽脑汁才想起来二嫂提过一句,公司正在申请新店的营业牌照,但总是批不下来,大约是给钱没给到位,“就跟他说,华侨中学有一个体育班,可以免试入学,之后再写个假条调进其他班级。刘局长的儿子不是要上中学了?”
“算你消息灵通。”陈君诺将茶杯放下,忽然听见敲门声,起身一抬腿直接踹到沈濯肩膀上。沈濯哪里来得及躲闪,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皱眉倒吸凉气,抬头见已经走到门边的陈君诺作势要开门,急忙爬起来扫一扫名贵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穿着及膝短裙的秘书送进来一杯咖啡,沈濯接收到陈君诺的目光急忙上前接住,道了声谢,低头抿一口,却听见男人粗犷的声音:“听说你去上海出差掉进黄河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濯差点没一口咖啡喷出去,抬头才注意到女秘书身后站了一个人,身高八尺,体态健硕,留着两撇滑稽的小胡子,加上细小的眼睛和眉毛,好似在脸上划了一个八卦。
“文叔叔,您怎么有空来公司了?”陈君诺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听不出是欢迎还是夹枪带棒,不过沈濯猜测是后者。
等等,文叔叔——这他大爷的难道是东昇帮现任副帮主,陈家死对头,杀害陈道年的犯罪嫌疑人和可能把他二哥推下黄河的幕后黑手?沈濯觉得黑咖啡的苦味瞬间从舌根绽放,苦不堪言。
如果按照计划,沈濯只需要在两个月后的推举大会上云淡风轻跟这些帮派大佬点个头,坐在座位上云淡风轻给陈君诺投个票,然后披上外衣云淡风轻开车到火车站,直接买票南下。
可他大爷的为什么文冠木会出现在酒厂?他不是有自己的赌坊、勾栏维持生计,赚的满盆吗?沈濯灵光一现,哦,原来是假意嘘寒问暖实际上窥探敌情。没关系,没关系,赶紧把他打发了,日后不相见。
“师叔,”沈濯想起来他该怎么称呼这位前帮主的拜把子兄弟,“实不相瞒,是我疏忽大意,当时人来人往,不知怎么一踩空就从桥上掉了下去。好在身边几位兄弟救助及时,这才没生出大事。”
文冠木眯着眼睛点点头,忽然问道:“可是黄河在北边,上海在南边,这,你是绕了远路?”
在陈君诺灼灼目光之下,沈濯一字一句背着二嫂教给他的事发经过:“当时有一艘船要经公海到南洋,公司有个马来西亚的单子,货物就在这艘船上。我是去看一看确保万无一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文冠木抓住他的手拍两下,沈濯不得不注意到他粗糙手指上戴着的金扳指、金镯子,还真是财大气粗。文冠木扫视一眼经理室里面,也不知琢磨什么,客套了几句说道:“那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元烈走了这么久,你们还没来得及亲热亲热,我打扰就是我的不对了。元烈,注意身体啊。”
听他说“亲热”二字,陈君诺立刻站到沈濯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是啊,我们一会儿还要去看电影。”
文冠木意味深长瞥了他们一眼,随后道了别,一边转着镀金的佛珠一边大摇大摆往外走,上车之后将佛珠随手一扔,开始把玩拇指上的纯金扳指。他看了一眼前排的中年男人,问道:“沈桀失踪两天,竟然是去谈生意。你的人怎么办事?”
“南方路途遥远,也许是传递情报出了错误,师兄见谅,”东昇帮的师爷傅川芎将几张照片递过去,顺道用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火车上拍到的,他的确是从南方坐车回来,昨晚还回了家,情绪也没有和往日差许多。”
“他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文冠木啧啧一声,想不出哪里奇怪,最后把照片也随手一扔,说道,“走,开车去看看咱们新开的夜总会生意怎么样。”
傅川芎一边揩拭汗水一边小声提醒:“师兄,现在是白天。”
“白天如何?”
“可咱们是,夜总会啊。”
5.访客
齐修远拿着电报单反复核对,确认眼前这家宅子就是沈家祖宅。在沈濯的描述中,应该是破旧不堪的前朝建筑,三进院里面充满了迂腐的味道,歪斜的泉眼浸湿长满青苔的青石板。
但是齐修远看到的是精致的北方庭院,正门对准垂花门,倒座房修改成西式车库,停着两辆黑色的别克轿车。再往里能望见外院红瓦屋顶的正厅及耳房,左右厢房前还有避雨的回廊,正中间是修缮过后池塘,一眼泉水下是游动的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