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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骗子(4)

作者:楚山晓 阅读记录

手起刀落,沈濯丁点伤都没有,倒是绳子断开散落一地。

“合作愉快。”陈君诺站起身,伸出右手。

沈濯咬牙切齿,将快要失去知觉的手伸出去握住。

另一个彪形大汉笑着拿出一把剪刀,沈濯瞥见又是一颤,继而被身后的人牢牢抱住,惊恐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咔擦一声,一缕青丝落地。

“不是,等一下,我二哥现在是秃子吗?”

“前几天被人扔了臭鸡蛋,不得不全都剃掉,也差不多是秃子。”

“那,除了头发,我还得贡献什么?”沈濯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首先,我对女生没什么兴趣,也不会做勾引阿嫂的事情。”他还没说完,感觉抱住自己的那双手臂勒紧了些许,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嫂子别生气啊。”

陈君诺一瞥他:“我是这样小气的人?戴副平光眼镜,其余的暂不用担心,大庭广众也不会有人扒开你的衣服看有没有啤酒肚。不过你得戒烟戒酒,少吃甜食。他作息规律十分律己。”

沈濯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自律?”

“你这幅洋洋得意的笑容也要给我吞回去,记得要含蓄、内敛,你们沈家世代书香门第的书生气,被你丢到哪去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教训三岁小孩,沈濯听话把嘴角放平,努力调整面部表情做出让她满意的含蓄神色,半晌低声嘟囔:“果真是长嫂如母。”

泺城人常说,有钱人都跑到北区买洋楼,除了老古板。

沈家的家主沈牧威就是这样的老古板。沈家世代为官,出了三个状元、十八个进士。沈牧威的祖父做过国子监祭酒,只可惜轮到他的时候,清朝覆灭,他只有一个举人的名头,也只有老一辈才会恭恭敬敬称他一声“沈老爷”。

一个只会读书的中年人,膝下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民国初年过得惨淡,几乎是坐吃山空。好在沈家大姐读了大学,懂得经商,终于保住了家底。但是用沈牧威的话说,女孩子出人头地等于丢人现眼,自古说士农工商,经商更是毫无前途。

也是因此,沈濯才会为了讨好家人,去做一个假的讲师身份。

但中国人自古重视家庭,就算如何瞧不上孩子的职业和前程,沈牧威还是希望能够全家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这便是沈濯要过的第一关。陈君诺瞒了三天,说沈桀外出谈生意,在这么下去老人家怕是要起疑。沈家人多眼杂,仆人、司机来来往往,无论是怀疑还是知道实情,很快就会传到东昇帮副帮主的耳朵里,他们的功夫等于白费。

所以沈濯要以哥哥的身份回到作别七年的故里,回到他长大的祖宅,告诉他们沈桀活得好好的。

道路尽头的别克轿车里,沈濯最后一次整理身上的西装,系到最顶端的风纪扣勒住脖子喘不过气,也不知沈桀是如何忍受这种拘束的。他心里默念,自律,自律,接着露出一个自认为和煦如春风的微笑望向陈君诺。

“差不多了。”陈君诺递给他一副有些掉漆的金丝圆框眼镜,没有任何度数。

沈濯戴上去,刚刚好架在鼻梁上。他忽然心里一酸,沈桀究竟是为何被人推入黄河的,他是否还活着。沈濯自己都如此惆怅,更何况与哥哥情投意合、朝夕相处的未婚妻——陈君诺的冷静,到底是因为她身经百战,还是她只把哥哥当做夺权的傀儡?

不过这些都不是沈濯需要担心的,他只希望陈君诺手下的人能尽快把沈桀从黄河里捞上来。

他下车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伸出手臂。陈君诺挽住他下了车,一同走到沈家门前扣响门环。不多时,老仆开了门,沈濯认得出来,这是母亲陪嫁的奶娘,母亲走后,她便留了下来。

“冯姨。”沈濯轻声唤了句,他发现冯姨这些年头发几乎是花白,两个眼睛有严重的白内障,听声音也不真切。

物是人非。

房屋还是当年的布局,只不过刷了新的油漆,青石板上也长满了岁月留下的青苔。一进门的泉眼咕噜咕噜冒着水,石头围起来的池塘里养的金鱼不知道换了几番,现在只剩下两条。

后院传来的烟火气中夹杂着炸鱼的香气,沈濯却记不清这味道是否熟悉。走过的年轻司机是完全生疏的面孔,穿着廉价西装匆匆而过,倒是浇花的下人还是当年的小秦,现在怕是要叫老秦。

沈濯还没感叹完,忽然见内院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条马尾辫,身上是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半袖旗袍。沈濯望了一眼陈君诺,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说道:“啊,思然,今天怎么没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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