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未剪(56)
奇怪,但是他们在这个久违的吻里先想到的都不是关于什么情情爱爱的。
嘴唇碰嘴唇,旁的什么就都是子虚乌有了。邵游光忽然确认下来季翦的存在,于是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死死掐住他腰加深了这个吻。
而季翦呢,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要缺氧了,眼前好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白雾,可是仍旧看得清楚邵游光的脸,少年的轻轻一吻和现在重合一起,唇舌被主导被深入,像是回应了他许多年来的痴心妄想。
“第二次了啊。”他忍不住想笑,但是有水顺着眼尾落下来,可谁又能分清这到底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呢。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客心洗流水
大多数司机开夜车都不爱开车内的顶灯,生怕晃了眼。季翦不知怎么的,盯着那蒙着油纸一样脏兮兮的黄色,想起来有一年育苗小学放寒假,他百无聊赖一个人去了昆明,昆明也没什么好玩的,他在城里绕了半天,最终错过了最后一趟火车。火车站门口拉人的黑车停了一长排,季翦随便搭上一辆,行至途中,猛抬头见外面一片漆黑,八万大山一重叠一重,恍惚一下就跌入绝壁。他伸手要开顶灯,人总觉得亮了心里才踏实。刚要动作,那长得一脸凶相的司机好像后脑长了眼睛,偏头粗声,同他说,走夜路,要一条走到黑,开不得灯。
于是那个想开灯的季翦就随着突突的车尾气一同跌进悬崖下面,粉身碎骨了。黑夜像一个泥潭,把人扯进去,他竟然也一路安然无恙又回到了彝良那间房子里去。
邵游光却伸手,湿衣裳贴着手臂线条带了一阵湿冷的气流擦着季翦耳边过去。推开开关只消一瞬间,于是那个想要开灯的季翦又活过来了,呼吸正常,四肢开始在供了暖的空气里舒展。他顺着邵游光手去的方向看,就看见廉价塑料灯罩后面的灯光在头顶像一片纸糊的月亮,窗外下雨,车内倒是一个好夜晚,将两人皆浸泡在一汪黄澄澄的光线里。光线若能被具体化,和水也像极了一种东西,这两人干脆沉在水底,浸泡在波德莱尔式的昏黄之中。
暖风呼呼的响,听起来它转得极累。正渐渐开始将衣服烘干,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邵游光又动了,他将车窗开了很小的一条缝,一点冷的气倒灌进来,透着气,不至于让人觉得窒息。车久久不发动,他靠着,坐成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扭过头来问季翦:“还要回去看看吗?”
“回哪去?”季翦看着邵游光问,目光不经意就触及对方嘴唇,又略尴尬地昂头去看顶上的灯。
“不去看看刘梦了?你放心?”邵游光由此视点的中心变成了他仰起来的脖子,是昏黄中的一段泛红的白。不设防地叫人有一种想要扼住的冲动。
“不看了吧,”季翦摇摇头,“算了。”
邵游光从季翦话里琢磨出一丝不愿多说,便不再问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都突然同时开口,这种默契倒是显得不合时宜。
邵游光抢着说了,语气很是开朗:“行嘞,那我们回家。”
美色当下,他说着又没脸没皮勾了季翦下巴一下,耍了个不大不小的流氓。
季翦似乎是红了耳廓,怔住了,问:“你做什么?”
邵游光关了灯,不答他,自顾自发动了车。车内一下黑起来,只有仪表盘的光可以将他的脸映亮一小片,季翦里余光里看到他抿着的唇角以及目视前方的眼睛,好像都证明这人开车开的极认真,不带什么非分之想。
“你说,”车绕过一个弯,开车很认真的人突然开口了,“你说你刚刚亲我那一下是什么意思?”
季翦被问地发懵,不吱声,半晌才反问了句:“啊?”
邵游光笑了:“亲了,难道不作数?”说着他还转过头来促狭的看了季翦一眼。
今晚过的太魔幻,先是到水里上演了一番生死攸关,又和喜欢了好久的人接了个你情我愿的吻,季翦一下被砸了个“妄念成真”的甜头,尚且不敢大呼大吸,生怕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黄粱美梦。
他脑袋里那根筋尚且转不过来,“难道他也喜欢我吗?”这种念头一出现就叫季翦打消了,不是没有理论支持,而是他实在像是一个灭了七情六欲的出家人一样活了许多年,这些猜测,是实打实破了界的妄念。季翦绷着脸,看起来像是有些冷漠,却听邵游光接着又说了。
“你可别说不算数,也别说你不知道我千里迢迢来这儿是做什么的,你真当我是来采风的?”前面过坡道,邵游光边说边颇守规矩地闪了四次灯。
季翦脑子里嗡了一下,问:“不然呢?”
“我来找你啊,来找你是喜欢你,亲你是喜欢你,”这人讲话倒是大言不惭,又接着说,“我想想啊,高三再读一年是因为喜欢你,跟你做同桌是因为喜欢你,去追你火车是因为喜欢你,跳下去救人是因为喜欢你,想接你回家是因为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