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灯新湾(29)
他知道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或许是这几天噩梦困扰,大喜大悲起落,只能眼睁睁放任情绪垮掉,辛宛头埋在宋珩胸口处,无声地掉眼泪。
辛宛忽的抱住他,力度很紧,让眼泪弄湿宋珩的衣服,“我不想去……”
“之前在医院,你说要让我好好治疗,我以为你会回来接我的,但你没有,”辛宛声音哽咽,抓紧了他的衣服,“我知道你本来就不想带我走,如果不是我翻墙出去找你,你就走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不想管我,不想理我,但你能不能,不要因为觉得我有病,就不要我……”
辛宛觉得他和宋珩之间是有看不见的沟渠的,他跨不过的,宋珩也不打算填补其中的缺缝,辛宛只能看着他,通过视野的身影证明存在,但如果宋珩转身离开,他无计可施。
周围很安静,哭声突兀。
他一直抱着宋珩,过了许久,忽然听见宋珩低声说了话。
辛宛以为是自己错觉,宋珩扣着他的肩膀轻朝后推,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没说不要你。”
这次听得清晰了,辛宛看着他垂眼从兜里拿出包纸巾,不甚温柔地擦拭他的眼角,又捏了他的鼻子,说:“用点力。”
方才那些愤怒不甘又成了丢脸,辛宛脸颊都红得厉害。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宋珩这才看向他的眼睛,说:“哭够了吗?”
辛宛低眼摇摇头,闷声说:“哭够了。”
宋珩能看到他的发旋,小小一个,头发柔软,又看到他纠结在一起的手指,说:“在医院那次,你没说错,我的确没想带你走。”
辛宛愣了下。
“我不想带你离开,不想管你,也并不想和你有联系,这点你没说错,我从来没试图在这方面骗你,也没有和你说过‘我非常想带你走’。”
宋珩将那句“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辈子都不见到你”没有说出口。
太冷静客观的语气,辛宛几乎想捂住他的嘴强迫他不要继续说了,刚平复的情绪又起了波澜,眼眶里有透明的泪水。他又低下头,想:大概真的是要扔掉他了——是他自作自受。
辛宛委屈,又难受得要死掉了,咬紧了嘴唇,尝着了铁锈味,却又想体面,他刚想说“知道了”,又听到宋珩说。
“但我现在也没有骗你。”
辛宛怔怔抬头。
“我不认为你有病,这点没有骗你。你的心理状况需要吃药,也需要看心理医生,”宋珩稍微错开眼神,“我说会来接你回家,也没有骗你。”
辛宛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那你为什么送我来……”
“之前记者的事情对你刺激太大,你自己调节不了。还有你这几天睡眠很差,心跳快,都和精神状况有问题,长时间下去会垮掉。”
他顿了顿,看向辛宛的眼睛:“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你健康。”
如果今晚发生的一切是梦,那也是在飞机上的梦。先是起飞,冲撞云层,继而从高空几千英里坠落。被欺骗的失望成了种难以言喻的开心,辛宛抽了抽鼻子:“那你现在不讨厌我了,是吗?”
宋珩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和辛宛说这么多:“你去看医生,就不讨厌。”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辛宛循声望过去。
“心理咨询中心”后隐约传来男人的声音:“吵完了吗?我可以出来吗?”
“……”
宋珩找的是自己在大学专业是心理学的校友,叫沈游,他人性格很好,情商高,是宋珩在本地上大学时为数不多的朋友。门推开了条缝,沈游走了出来,朝他们摆了摆手:“刚听你们动静挺大,没好意思出来——晚上好啊。”
宋珩轻朝前推了辛宛:“和他聊聊吧。”
辛宛抿了抿嘴唇,被迫朝前走了几步,又红着眼侧头看他:“那我去,你要来接我。”
宋珩见他抵触情绪消减了些,于是松了口气,说:“好。”
“你要记着去打疫苗,还有把球球送到医院。”
“好。”
沈游笑起来很亲人,他揽过了辛宛肩膀往里走,“来,在里面给你倒的热奶茶都凉了,再给你泡一杯,好吗?”
宋珩说:“拜托给你了,我先走了。”
沈游点点头。
宋珩把系在消防栓上的狗绳解开,右手牵着球球走到楼梯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跑来的脚步声,刚看过去,便猛地被抱住了,他朝后踉跄了步,险些踩到了球球的尾巴。
辛宛搂住他的脖颈,声音好像贴在耳朵边,温热的,“哥哥,谢谢你,真的。”
挨那么近,好像能闻到衣服上柔顺剂的味道,很清淡的薰衣草香,宋珩顿了下,轻声说,“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