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灯新湾(135)
宋珩低声笑了笑:“坐会儿吧。”
这里离音乐节举办的地方并没有太远,偶尔能听见声音,他们就坐在石头上,摩托艇歪在一边,眼前是黄昏在流淌,黏稠地泛滥开,橙金色的落日在下坠。
“要是能住在这儿就好了,”辛宛深吸了口气,满满的水汽在鼻间,“好美。”
“喜欢啊?”宋珩随手刮了刮他鼻子,“下次再带你来。”
辛宛打开包检查尤克里里,没有问题,甚至都没有进水。手指拨了拨尼龙弦,声音也没有问题。宋珩问:“弹首《好运来》?”
辛宛乐起来:“真要听啊?”
“听吧,”宋珩脚踩在石头上,曲着膝盖,“挺喜庆的不是?”
那就弹吧,辛宛深吸了口气,试了试音,白皙修长的手指拨了琴弦,很慢的曲调,目光看向落日余晖,嗓音清澈干净,声音化在海风里,粤语的发音:“是你吗?手执鲜花的那一个。”
宋珩顿了顿,目光看向他,他的少年坐在石头上,风把白色卫衣吹起一角,手腕上的荧光手环还在发亮,他几乎是温柔地唱:“你我曾在梦里,暗中相约在这夏。承诺站在夕阳后,斜阳别你渐离去。”
尤克里里的琴弦声清亮,周围安静。宋珩静静地看他,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手指敲打在膝盖上,跟随着歌曲的节奏。
他想起十五岁的辛宛,在众目之中,拿着麦克风唱这首歌,不记得是什么衣服,只记得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是灼热的,五年时间流过,仍是不标准的粤语发音,但目光柔软,想让人亲他的嘴唇,看看嘴唇是不是也柔软。
“你会否听见吗?你会否也像我
秒秒等待遥远仲夏,I love you。”
辛宛低头笑起来,弹错了琴弦,又去更正,重唱“I love you”,耳朵都在红,宋珩也跟着笑,伸手拨他吹乱了的头发。一首歌不过两分钟,最后也不必弹琴,他轻敲着壳身,清唱着:“你应该知道,你应该感到,谁人爱你。”
夏日倾情。
辛宛记得那个时刻,他在海风腥咸中看向宋珩:“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没关系,至少要让我追你,好吗?”他忽的扑哧笑起来:“记得吗?我当时给你告完白说的话,你当时可呆了,都不知道拒绝我拒绝得干脆些。”
恍惚中回到那个夏日热夜里,有什么变了吗,树会生长,草叶会泛黄,路灯会蒙尘土变旧,但在灯下等他放学的人还是在。
宋珩笑起来:“我还真的以为是《好运来》。”
“你太笨了,”辛宛老成叹了口气,“我才没那么菜。”他抱着尤克里里,又说:“我当时十八岁的时候,许了三个愿望。想高考通过,想每天快乐,最后一个愿望是关于你的。”
“是什么?”
“已经实现啦,”辛宛眨眨眼,“实现了就不说了。——你还没有和我说你的。”
“我的十八岁愿望……”宋珩回想着,轻声说,“想功成名就,想赚许多钱,这样的话没有人可以干预我的选择。”
这出乎辛宛意料,他笑起来:“这么俗气啊。”
“还可以买两枚很贵的指环,”他看向辛宛的眼睛,“然后风光地娶你。”
辛宛愣了愣,心脏酸胀起来。宋珩继续说:“其实指环已经买好了两年,只是没有动。”他拨了下尤克里里的琴弦,笑意,礼貌地问他:“请问,另一个愿望可以实现吗?”
海风吹得血液都开始发热,辛宛只知道点头了,眼眶发热,轻声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的你吗?”
“高一吗?”
“不是啊,初三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当时你还不认识我,”辛宛看着海色,说,“选择忘掉那之后的所有,可能就是想重新认识你,我猜的,是不是?”
“不知道啊……”
“我当时还写了情书呢。”
“写了什么?”
“我不说,你回头自己看。”
谁也没有说话,在暗影亮银的海水里,在黄昏红光里,他们接了吻,宋珩叫了很多年没有交过的称呼,是“宝宝”,笑着说:“再弹一遍吧,教教我。”
在那一刻,他们不需要记得尚未归还的摩托艇,不需要记得水里跳动的鱼、走调的尤克里里、浸水的鞋子、海风里浓郁的水汽、不知名地方正在诞生的奇迹。只要唱歌就好了,心脏涨满水波,一遍一遍的《夏日倾情》,唱给爱了六年的人。
相爱的人,有无边际的海水与无尽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这本从夏天到这个春天,开文的时候我在过二十的生日,他们是我给自己的礼物,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爱他们,文是结束了,但他们有无尽的未来。全文21w,废掉的稿子有6w,中间断更的时候无数次想过放弃,但每次看见有人在等我,还是会想继续下去。那段时间是我给自己的缓冲期,我学会了很多,学会不带压力地去写,学会不那么看重数据,这本我足够用心和努力了,这是我给自己很好的交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