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番外(82)
那人就是温乾。
阮慕阳知道温乾的话并没有多少真心实意,不然为什么只买下他一个人,而不选择其它能救更多人的方式,他既然出现在那里,就足以证明他并非善类。
但阮慕阳还是对温乾重重磕了个头,是对他将自己从阎罗殿里拉出来的全部报答。他在阎罗殿待久了,生死看得多了,人性的部分已被磨砺得不剩什么了,得出温乾与那些人并无不同,甚至还对自己另有图谋的时候,对他的感恩之心便消弭殆尽了。
只是他到现在还没搞懂温乾对他究竟有何图谋,温乾把他扔给温初月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好像完全把他这个人遗忘了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温烨所说的痼疾缠身,时日不多的缘故。
阮慕阳自有记忆开始,见识的都是一些或虚伪或残酷的丑恶嘴脸,所以他第一次见到干净得不染纤尘的温初月时,才会如此惊艳,那桃花树下明媚的笑靥,才会令他如此怦然。
原来世间不尽是丑恶,还有如此美好的人。
乞丐们故作亲昵地叫他“十七”,因为他能给他们带来白花花的银子,牢笼中的其他人或讨好或恐惧地叫他“十七”,希望他在死斗时能对自己下手利落点,温乾用温厚的嗓音轻声叫他“十七”,是想在他面前维持善人的形象博取他的信赖。
他一直不喜欢“十七”这个称谓,直到那人靠在轮椅上,用慵懒好听的声音唤他“小十七”。
或许十七也没那么坏,他强行让自己不要把这个数字和自己手上的人命联系在一起,当然,若是温初月肯多叫他几次“慕阳”就好了——他很喜欢这个温初月替他取的名字,因为他就是在那一天见到了光。
生命中第一缕光。
而他体内的恶魔也在那天第一次得到了控制——温初月将剪刀抵在他脖子前的时候,他明显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内心却格外平静,甚至有几分释然,连带体内蛰伏的恶魔都是静默的。
若是神明知道了他丑恶的另一面,一定会剥夺他作为信徒的资格吧。
所以他才想不断变强,变得更加从容强大,不轻易地被人威胁到生命,或许就能把恶魔一辈子埋在灵魂深处,就能一辈子做神明忠诚的信徒。
只是他成长的速度依旧太慢,一个孙彪就让他漏了底。
“师父,这件事可以帮我保密吗?尤其是……我家主人,”阮慕阳抓着梁皓的衣袖,声音颇有些颤抖,“我会尽量让自己不要失控,若真的失控了,您可以一剑杀了我,若还是不放心,废了我一只胳膊一条腿也行,只求您不要告诉我家主人……”
“这是你们主仆二人的事,我自然不会多插嘴,放心吧,”梁皓低声道,“乖儿子,呸!乖徒儿,我会在兄弟们面前替你保密的,既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自然有帮你分担烦恼的责任,这才是师父该有的样子嘛。这事儿说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狂化版的你不也招架不住我一记手刀?”
梁皓冲阮慕阳傻笑了一下,伸手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把,又忽然想起什么,耸了耸肩,语气很怂地接着道:“其实啊,你受伤的事我都没敢告诉你家主人,我怕他一只鞋砸我脸上,直接把你领回家不让出门了……所以……”
梁皓双眉拧成了一个“八”字,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准确地传达出了“为了保住我这张英俊的帅脸,所以你也别把跟着我出来受了伤的事儿告诉你家主人”。
阮慕阳会意,眨了眨眼睛,表示一定帮他保住这张厚脸,脑子里却擅自想象出温初月拿鞋往梁皓脸上砸的画面,低低笑了起来。
梁皓见自己三言两语就把整天木着一张脸的徒弟逗笑了,颇有些成就感,连日阴郁的心情好似也舒畅了许多,起身准备给阮慕阳添点水,一转身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一袭朴素的青衫,手中提着一坛酒,招呼也不打就进了门,见了梁皓也不见礼,还相当不客气地盯着梁皓的脸说:“谁要把鞋砸在梁将军脸上?如此大快人心的事,请务必让在下也观赏一二。”
阮慕阳不用看来人,从梁皓脸上变换几度的复杂表情就能知晓来人的身份。果然,下一刻,梁皓就把来人让了进来,回头对阮慕阳皮笑肉不笑地说:“来,好徒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天字第一号白眼狼,渝州知府季宵季大人是也。”
说完,冲门外假惺惺地喊了一句:“外边的人都死了吗?季大人来访也不通报一声!”
这一嗓子成功吓跑了门口两个往里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也把季大人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微服出巡的机会彻底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