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番外(80)
“慕阳,停手!他快死了!”周旬终于赶到,用一只胳膊艰难地攀上甲板,就看到孙彪的惨状,慌忙上前拉住阮慕阳。
可他的手刚搭在阮慕阳肩上,就被他一把挥开了,周旬这才看清他血红的双瞳。
阮慕阳不大对劲——得出这个结论后,周旬本能地退开几步,却已经来不及了,阮慕阳双手成爪向他扑来,他的手上沾满了孙彪的血,眸中不见一丝清明,喉咙里还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
就在阮慕阳的手离周旬的脖子还剩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忽然头一歪,毫无征兆地倒下了,周旬眼泪汪汪地看着阮慕阳身后举着手刀的梁皓:“梁将军,我愿一生追随您!”
“唔,”梁皓少有没揶揄周旬的时候,含混地应了一声,拎起地上被他打晕的阮慕阳,喃喃道,“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阮慕阳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屋中充斥着药味,看布置像是个医馆的内堂。他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身子,惊动了守在一旁的将军。
“醒啦。”梁皓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师父,这是哪儿?”阮慕阳准备起身,胸口陡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忍不住“嘶”了一声,额上冒出许多青筋。
梁皓在军营里糙惯了,在照顾人方面完全就是个二愣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叫阮慕阳躺回去,自己挪到他床边,道:“这是文峡镇上的一家医馆,你胸口受了伤差点嗝屁,得好生修养一段时间了。”
阮慕阳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躺了多久了?孙彪抓到了吗?大家怎么样了,都还……好吗?”
“你这小子怎么一醒来这么多问题?”梁皓用少有的正经语气答道,“你在这儿躺了五天了,孙彪抓到了,匪帮也瓦解了,还有一些志愿入军籍的,现在正在帮我们搬空孙彪的家底。大家……兄弟们死伤过半,还有八人至今没找回来,老周右肩被捅了个对穿,下半辈子能不能使剑还未可知……”
说着,梁皓微微垂下头,用他那疤痕横生的大手捂住脸,阮慕阳似听见了一声很长的叹息。
两厢沉默许久,阮慕阳才再度开了口:“师父,对不起。”
“你向我道歉做什么?”梁皓努力扯了扯嘴角。
阮慕阳的声音像是低到了嗓子眼里:“如果我早点发现孙彪的身份,说不定就不用死这么多人……”
“按你这么说,最应该问罪的人是我,是我这个大将军无能,才折了这么多兄弟,”梁皓赶在阮慕阳将要反驳之前截断了他的话音,“战争本来就是这样,损兵折将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你该考虑的是怎么在折损最少人的情况下打败更多的敌人,这一战虽然惨烈,但最终还是我们胜了,收了三百水兵和七八艘战舰,几百门火炮,刀剑无数,东海水师的战力翻了一倍,镇南三军的军备也有了保障,拿我龙武营四十多将士的命换这些,值了。”
梁皓顿了一下,垂眼看着阮慕阳,沉声道:“慕阳,比起这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交代。”
阮慕阳倏然愣住了。
梁皓也不着急,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他,眼前的青年看起来依旧文质彬彬,受伤之后脸上不见血色,还带有几分纤弱之气,双眸如一池波澜不兴的湖水,像是能将世间万物都囊括其中。
梁皓还是头一次认真地审视阮慕阳,才发现他居然生了一双这么深的眸。所以,他才不敢相信,那月光映照下双目赤红形如恶鬼的怪物,竟然和眼前温润如玉的年轻人是同一人——孙彪差点被他当场打死,只堪堪留了微弱的一口气,还能不能醒来都难说。
将军的眼神纯粹而平静,不带一丝杂质,没有料想中的怀疑、责怪、错愕、震怒,只是平静的,好似一串聆听了数百年诵经声的陈旧佛珠,光是看着就能叫人心平气和。阮慕阳忍不住想,或许可以把自己的“恶”揭露给他。
梁皓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强烈责任感,让他无法对自己置之不理,说不定会出于同情而更加关注他——这是一个好机会,加以利用的话,说不定能成为当上大将军的捷径。
阮慕阳在脑中构思说辞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算计的对象是第一个承认自己的是“男人”的人,是日日夜夜教他念书习武的人,是会为了他纡尊降贵去拜访一个平民的人,是一个对他毫无保留的人。
“我……”阮慕阳抬眸看着梁皓那双蓝宝石似的双眸,心中无来由的一阵紧绷,强行抹去了想好的说辞,接着道,“我大概天生就是这种体质。”
梁皓本以为他是中了什么邪毒,颇有些意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