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番外(56)
蓉蓉娇笑一声,不再与他计较,进屋沏茶去了,走之前还不忘嘱咐:“老爷,喝茶之前可别忘了洗手。”
“小丫头片子废话恁多。”黄韫小声嘀咕着,却还是冲阮慕阳点头致意了一下,乖乖到一旁的洗手钵里洗手去了。
阮慕阳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传闻中的黄神医竟然如此为老不尊,一把年纪了,还到侍女房中偷点心吃,还一点儿也不害臊。相较之下,还是自家主人要好得多,长得就跟一幅画儿似的,虽说性格有点难以捉摸,但怎么说也比眼前这位让人省心得多。
黄神医的光辉形象就这么在阮慕阳心中降了格,不过他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的,等黄韫洗完手后,毕恭毕敬地向他见了礼,道:“久闻黄神医大名,今日得见实属有幸,不知黄神医找我何事?”
黄韫不讲究地掸了掸手上的水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咸不淡道:“进去再说。”
黄韫带阮慕阳进了屋之后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自己在对面落了座,坐下之后也没开口,一双眼直直落在阮慕阳身上,蓉蓉进来奉完茶走了也一言不发,如炬的目光狗皮膏药似的紧紧粘在阮慕阳身上。
阮慕阳心里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他不知道黄韫一个大夫找他一个下人有什么事可叙,能想到的就只有一种可能,自家主人的病情不太乐观,可能想先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也让他知会府上早些准备后事。可黄韫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也不说话,面色也不见有多凝重,倒像是在好奇,方才还和侍女拌嘴,完全不像有什么噩耗要宣布。
见黄韫一脸专注的模样,他也不好先开口打破沉默,于是阮慕阳就在黄神医过于热切的视线中饱受煎熬,只觉如坐针毡,端着个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心里七上八下的。
终于,黄韫开口问了第一句话:“你叫什么?”
阮慕阳立马答:“阮曜,日翟曜。”
“跟了温朗多久了?”
“一年了。”
黄韫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鬓间隐约可见丝丝白发,脸上沟壑不深,眉毛还算浓密,下垂眼,眼角有笑纹,不笑的也不见得有多严肃,只多了几分沉稳之气,眼睛不大,却不见一点浑浊,眨眼间似有精光闪过,倒真有几分神医的气质。阮慕阳不禁正襟危坐起来,答话时的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黄韫又问:“你的名字是他取的?”
阮慕阳:“是的,表字慕阳,都是主人亲自取的。”
“慕阳啊……”黄韫小声念叨着,手托着下巴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又抬眼道:“你喜欢太阳?”
“不,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或许是主人喜欢。”
“他?”黄韫一哂,道:“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太阳?他那体质多晒一会儿就会觉得头晕,我可记得他说过全天下第一讨厌的东西,就是头顶的太阳。”
阮慕阳心中倏然一沉——他既讨厌太阳,为何给自己取名慕阳?
黄韫专注于手里半块茶点,没留意到阮慕阳一瞬间凝固的表情,两三口吃掉了点心,舔了舔手指,又道:“没想到温初月那乖戾落拓货色,居然能带出你这么个正经人,慕阳小兄弟,你这是出淤泥而不染,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阮慕阳从与黄韫的几句对话中读出三条讯息,其一,温初月和黄韫关系匪浅,他对黄韫的态度与对其他人是不一样的,黄韫知道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两个人可能是多年好友;其二,黄韫嘴上损他却不带恶意,倒像是朋友间的玩笑话,黄韫很关心他,不然也不会对自己感兴趣,自己能和黄韫见面并不是沾了温府的光,完全是因为温初月;其三,即便自己跟着温初月跟一辈子,对他的了解程度可能也比不上黄韫,身体如此,喜好亦如此。
所以,阮慕阳本想替主人辩驳几句,说他郎艳独绝温润如玉,眼含星发如雪,眉目亦如画,才不是什么乖戾落拓,单看形容举止就比吃茶点掉了一地渣的“神医”强得多。
可他话到嘴边又想通透了,只觉得自己可笑,在一个这么了解主人的人面前说这种话,岂不是班门弄斧?只会叫人贻笑大方。
阮慕阳心中一瞬间波涛暗起,却只一个抬眸的功夫就平复了去,他微微一低头,道:“黄神医过誉了。”
“行了,别一口一个黄神医的,我可消受不起,叫黄大夫就行了,”黄韫不讲究地拍掉了手上的饼渣,呷了一口茶,接着道,“再说,我就不信温初月在私底下会这么称呼我。”
阮慕阳:“……”他果然很了解温初月,那人一般都是一脸不耐烦地叫他“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