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番外(49)
阮慕阳在虚空中用臆想勾勒出他的轮廓,是他伏在桌前认真书写的样子,柔软的白发顺着他的肩膀垂下来,细长的影子在烛火中晃动,却怎么都想象不到他写下那句话时的表情。
桃子见那傻小子表情呆滞,不知道又发起了什么呆,自打主人走后他好像经常发呆,连冒犯了自己也没注意到,于是不满地亮爪子挠他的衣服,阮慕阳低头一看,看到它毛上的水痕,才惊觉自己流泪了。
阮慕阳在落款处极轻极虔诚地落上一吻,喃喃道:“我的神明何时才能归来啊……”
相处了这一段时间,梁皓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阮慕阳勤奋刻苦自不必说,天赋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他没有习过武的记忆,身体对危险的感知却极其敏锐,反应极为迅捷,还没学会一招半式的时候,已经能在演武场的教头手底下躲过三招了。要知道那教头算得上是梁皓的师伯,梁皓小时候没少受他欺负,在阮慕阳这个年纪时别说躲过三招,起手三式之内必定会挨一记爆栗,导致梁皓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头大是他那黑心师伯打出来的。
此外,初遇的那天夜里没大注意,梁皓发现阮慕阳脸上的表情比常人要寡淡些,话也相对较少,偶尔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时候,就像一根挺拔的木头桩,但军中什么样的人都有,不乏他这种寡言少语的木头桩,混在其中倒也不显得突兀。因为是新面孔的缘故,还常常会被人拿来打趣,休息的时候也会和其他人围在一起,听别人说故事吹牛皮,与兄弟们相处得还算融洽。
梁皓对阮慕阳唯一的不满,就是他太依赖他那神秘的主人了,梁皓分明记得自己十来岁的时候是个白眼翻上天、谁都不爱搭理的臭屁小子,可阮慕阳却三句离不开他主人,说起主人时表情都要柔和一些——好像那不是他主人,而是他爹,不,亲爹都没他这么粘的。
梁皓时时刻刻担心他那主人突然回来,阮慕阳就果断地将他抛弃,从此不再来了,刚练得有模有样的功夫就此荒废了,所以他听说阮慕阳的主人一个月内都还回不来的好消息,不,噩耗时,表情异常凝重地摸出一坛酒,说要和他不醉不归。
经过上次的醉酒事件之后,阮慕阳对这种能让人意识不清明的东西很是反感,本能地想要拒绝,梁皓却已经斟好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了。
同桌的副将周旬也劝道:“慕阳啊,南平关一役后,梁将军连个开怀畅饮的对象都没有,你就当是陪陪他吧。”
梁皓脸上适时露出一点悲伤之色。
俩人明明不久前才同桌饮过酒,阮慕阳对周旬这话持怀疑态度,抬眼看了看周旬,心道:“这儿不是还有你吗?”
梁皓递过一个痛心疾首的眼神,隐晦地暗示:“周副将这张大饼一样的圆脸,他不下酒啊!”
阮慕阳不知道他喝个酒还有这些许讲究,却也没再推拒,陪他喝了半宿,倾杯罄盏,过了午时才回去。
第26章 崖上苍松(8)
阮慕阳喝酒脸上不显色,那周旬又是个爱起哄的热闹角色,梁皓的牛皮又臭又长,被灌了不少酒,好歹路还能勉强走稳,梁皓本想叫他歇在自己帐中,被他一口拒绝了,便说要找个人送他,人还没找到,阮慕阳已经跑没影了。
这回梁皓拿的酒比花雕烈多了,阮慕阳没走多久就感觉眼前的小路晃成了两条,头疼欲裂,双腿似有千斤重。他拖着沉重的双腿,像苦行僧朝圣一般艰难地回到了别院,吊着的一口气才松懈下来。他踉踉跄跄地一路撞到院门前,扶着门打算歇口气,忽然“咣当”一声巨响,扶着的门板整个倾倒在地——正是不久前被他扯松的那块,那陈旧的木板倒地的瞬间便摔得四分五裂,最终还是没能“寿终正寝”。
房梁上的猫被这一声巨响惊醒,顶着美梦被扰的一脑门官司出来看了一眼,见又是那傻小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又窜回房梁上接着做梦去了。
有了上次的醉酒事件之后,它决计不再照看他,虽说这院子里是它一猫独大,可那人类也不能处处依赖它,总得学着自己长大。
果然,那傻小子又犯浑了,没回自己屋里,一路跌跌撞撞进了宅子,头在门框上磕破了也没反应,随手一抹,直接进了主人的卧房。
桃子竖着耳朵听了半晌,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真凉了,到底还是不放心,轻手轻脚地跳下房梁,溜到主人房里看了看,却发现那傻小子竟然大胆地躺在主人床上,怀里抱着主人的软枕,睡得正甜。
知道主人爱干净,尊贵如桃子,平日里都不敢擅自跳上主人的床,这臭小子竟然如此不敬,衣服也不换鞋也不脱,就这么大喇喇地躺在主人床上,若是被主人知道了定然没有好下场,说不定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被主人狠狠折磨一番再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