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115)
电影正式开拍是在冬季。
谢徐谦和商岳穿上戏服,在镜头前与注视中,炽热相望,又隐忍疏离——
又一场狂欢结束,喧闹了整晚的庄园终于安静下来。
仆人们开始收拾残局,闵诚则带着一队人确认园内各处的安全,轮换守夜人手,结束这漫长一日的工作。他获得了短暂的清闲与自由,便绕回大厅拿了瓶酒,然后穿过花园,来到温临卧室窗外的树下。
那扇窗亮着,温暖的橙黄色灯光隔着窗纱与玻璃透出来。可惜,或者说幸好,没有身影映在上面。闵诚尽可能背靠树干站着,借助茂密的枝叶隐匿身形。他仰头看着那扇窗,听见暧昧的调笑声音,像是温临的,还有其他人的,并不真切,却实实在在敲打着闵诚的神经,还有心。
又苦,又涩。
闵诚猛灌了几口酒,可不知怎的,今天的酒也这么苦,这么涩。
妈的!
闵诚暗骂了声,又再猛灌几口。烈酒刮过喉咙在脏腑间烧起火来,明明是烫的热的,却更痛,更冷。他继续看着那扇窗,直至看到两个交缠的剪影。
其中一个当然是温临。
另一个……另一个……
闵诚是看见了的,却像是不愿看见而刻意抹去一般,此刻竟只能回想起拿身缀满装饰碎钻的黑色长裙,和裙侧高叉间时隐时现的雪白长腿。那是个一登场就赚尽垂涎和嫉妒的女人,是温临喜欢的那种女人。
是的,女人。
最起码,得是女人。
闵诚很清楚,他清楚,他什么都清楚。
嘭!
一声枪响从那扇窗内传来。
闵诚只愣了一秒就扔下酒瓶转身狂奔,他猜到可能发生的状况,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成冰,冻得连拔枪的手都快失去知觉。他冲进大门拨开乱作一片的仆人跑上楼,来到温临的卧房前,看着紧闭的大门,闻到近在咫尺的血腥味。
闵诚腿软了,却不敢停下脚步,他急喘着踹开门,看见一具胸口中弹的尸体,和倚坐在墙边侧腹中刀的温临。闵诚再站不住的跪下去,急促的喘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临按着伤口,短刀利刃深陷进肉中,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染红了丝绸的袍子,也污损了地毯上的花纹。他转头看向闵诚,被他那副失落落魄的样子扰得愈是不快。
剁人脑袋都不手软的亡命徒,怎么突然胆小起来?
温临满腔怒火,又忍不住无奈酸楚,他听见迅速逼近的脚步,十分不愿让其他人看见闵诚如此狼狈的模样。
“过来扶我一把。”
温临低声令道,闵诚却无法反应,温临烦躁不已的朝门外放了一枪,尽力平稳的吼道,“滚!”
脚步声就此戛然。
闵诚也被枪声拉回现实,他抹了把脸深吸进几口气对门外交代,“立刻让马特医生过来。”
“是!”
门外的人闻言离去,闵诚立刻爬起来去拿药箱给温临做急救,他对外伤的应急处理有相当丰富的经验,只不过以往大都是为自己。他低着头跪在温临身边,一手拿着纱布按过去,一手握住温临的手腕,哑声道,“我来。”
温临松开手,迟疑着按上闵诚的背,像是想讨些安慰,也想要给予安慰。
闵诚浑身一震,两手发颤的按着伤口,既不敢往前,也不敢后退。
无声煎熬了片刻,温临低声问他,“这么怕我死?”
闵诚听出句中隐晦的柔情,也感觉到从温临手心沁透衬衫沾到他后背的血液和温度。他抑制不住的眼热鼻酸,却无法放任自己落泪。因为他已经清醒了,他记得那天混乱仓皇的一吻后、温临冰冷又愤怒的眼神,也记得那种无地自容的痛苦,他明白自己的身份,更加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先生,是我的失职……”
“……”
按在背上的手缓缓落下,却在途中改变方向,掐上闵诚的脖子。
温临迫使闵诚抬起头看他,他们四目相对,竟都已红了眼眶。
“……”
“……”
谁都没有开口,谁都希望对方开口,一个用威胁,一个则哀求。
绝望的僵持,无声拉锯,闵诚渐渐陷入窒息境地,温临也无法顺畅呼吸。
温临忽然想就这么杀了闵诚,恍惚有个声音在耳边蛊惑,只要他死了,就能令痛苦终结。于是温临拼上力气,不顾牵扯到痛处,也懒得顾那点痛楚。
闵诚毫不挣扎,更还竭力的照顾着温临的伤口,他眼也不眨的看着他,像在享受这难得的、也是最后的亲密时光。
这时,医生赶来,直被这险恶又诡异的场面吓得倒退一步。
温临颓然的松开手,浑身发抖的缓回几口气说道,“再有这种事,就滚回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