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心脏在胸腔内砰砰跳动,鲜血随着每一次跳动而被泵向全身四肢。
一道黑影在她头顶一闪而过。
但无论是在村里四处奔跑的艾尔莎,还是村外忙着挖沟的佣兵,亦或者是叉腰观看的法师、戒备的圣骑士,都无人发现那道黑影,自然也没人看到黑影落在后河橡树的茂密树冠里,化为一道人影,发出轻笑:“只是出来觅个食,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可怜的小东西……”
拉德曼村共有十三户人家,当艾尔莎通知到第八户人家时,开始有火球从天降落。
当她来到倒数第二家,村子四处都是跳跃狰狞的火焰。
眼见只剩最后一家,艾尔莎咬牙冲进噼里啪啦燃烧的茅屋里,抱起床上奄奄一息的小杰米就往外跑。
小杰米今年五岁,正是和她小弟弟一样的年纪。
他母亲早死了,只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姐姐和父亲。父亲在两天前出门去找医师,姐姐就躺在小杰米身边,只是没了呼吸。
这样的情况在如今的拉德曼村并不罕见。
艾尔莎进完十三户人家的门,少说看到了有十多个死人,其中基本都是老人和小孩。
看到这样的死亡率,艾尔莎一开始还在疑惑那位子爵怎么撑到十多天都没死,等从小杰米家出来时,她已经想通了——那种贵族身边,一定有光系法师在。那名法师一定在那十多天里用光元素维持了子爵的生命。直到后面发现维持不下去了,子爵才匆匆离开……
估计到现在,子爵也没死。
死的反而是拉德曼村的人。
艾尔莎喘着气,她的腿和抱着小杰米的手都在发抖,喉咙发干,嘴里有股血腥味。
身体在不断向她叫嚣着疲惫,让她放下小杰米,坐到地上好好歇歇。
不行。
就剩最后一点距离了。
只要到后河旁的橡树下就可以休息。
艾尔莎不断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告诉自己再走一步,再多走一步,再走一步……
终于,橡树那茂密的树冠开始进入她视野。
身边随着房屋的减少,火焰也越来越微弱,夹着水气的微风迎面而来。
艾尔莎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吐出满腔的焦味和烟气。
只是随着她向橡树树冠靠近,除了越来越响亮的湍急水声,还有嗖嗖的破空音。
艾尔莎脸色一变,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两条腿却不顾她的意愿越来越沉重、缓慢……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惨烈又熟悉的哀嚎。
妈妈!
疲乏的身体中陡然多了股力量,让她眨眼的功夫就冲到橡树的绿荫下。
那里或坐或倚着十几名村人,还有一半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其中就有小铁匠!还有……
“埃里……妈妈小心!”
只剩十几步的距离了,本来艾尔莎和她的亲人之间只剩十几步。
但就是隔着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程,艾尔莎看到一根箭穿过她妈妈的胸膛,带着血花,射在地上。
地面上还有许多相同的血花和箭矢,每一根箭的尾羽上都沾有血迹。
橡树下已经血流成河,多余的血液浸润泥土几英寸深。
空气中,除了湿润的水气,树叶的清香,更多的,是厚重到让她想呕吐的血腥味。
黑发黑眼的女人缓缓倒下,就倒在她两个儿子中间,三人的胸膛几乎在同一时刻停滞不动。
艾尔莎缓缓抬眼,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隔着十几步距离之后的汹涌河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那名曾调戏过她、意图行不轨的佣兵正手执长弓,站在河对岸,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原来是你啊。”名为巴里的佣兵吹了声口哨,“我就说这附近地形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原来是你住的地方。”
“哟,老大认识对面的美人儿?”巴里身后,另一名拿长弓的佣兵笑道,“这可就尴尬了。剩下这么多箭,我们是射还是不射呢。”
“为什么不射。”巴里说着重新抬起手,箭矢正对向艾尔莎,“我认识美人,美人却不想认识我。对吧,小美人?你还挺聪明的,居然知道疫病这回事,猜到我们要放火烧村。”
面对那枚随时会击中自己的箭矢,艾尔莎放下小杰米,用自己身体挡住后者,同时始终控制着视线不敢往地上扫,尽力维持声线的平稳:“是领主大人雇佣你们来的吗?为什么还有教会的圣骑士?还有法师。”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巴里似笑非笑,“光是领主大人一个人可没这么大能量。”
艾尔莎内心满是绝望,还要克制着不露出来。
她将发抖的手往袖子里缩,努力憋回眼泪:“是教会,而且还必须至少是地区主教,不然没法命令魔法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