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式直播(93)
视频接通,入眼的是一片冒着水汽的瓷砖墙,滴水的钢杆上挂着湿漉漉的浴巾,水声从耳麦里传来,几个裹着白沫的指尖在镜头前一晃,手机便移了位置。
“你在洗澡么?”钟欣城敛下眼,他视线偏移,记忆却在思绪的案板上攥着刻刀,一笔一笔将男人精壮有致的身体线条描绘:明晰的下颌线、狭长的锁骨、纹路层叠的胸腹肌肉和……
钟欣城抬手遮住小半张脸,语调却更冷了:“你洗吧,我挂……”
“欣城,你在想什么?”
视频界面随着刚才的移动变换成一片亮光,浴室顶是不知名建筑材料拼凑的复古图案,淡棕色纹路在屏幕中伸展开来,仿佛一片翻涌的棕色海浪。严疏并未出镜,钟欣城却想象的到他此时的神情。
那人或许正慵懒地靠在玻璃隔板旁擦头发,坠着水的睫毛沉重地敛着,眼下是光芒照耀不到的暧昧暗影。如果钟欣城在他面前,那人说不定会在满是水汽的浴室里拉过他的手腕,对他说:“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钟欣城摸了摸鼻尖,矢口否认。
又一分钟,穿着敞领铁灰色睡衣的严疏出现在屏幕里。
背景是条短小的走廊,看布置似乎是通向卧室的公共区域,光从屏幕后打在严疏脸上,鼻梁骨侧方团聚着小片阴影。他坐在床上,心血来潮道:“还直播么?”
“我播完了。”钟欣城摇头,“我要写论文。”
“那我直播。”严疏有些失望,但不勉强,他说道。
只是等他绕过床头把小床上桌固定好,打开电脑一切就绪,仍没听到对面男朋友的回音。
钟欣城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他和SIRI一个毛病,有问必答,且话题结束者一定是他。严疏有些奇怪,抬头看视频界面发觉小朋友正面色不悦地吃东西,咬巧克力棒发出嘎嘣脆响,嚼的卖力。浑身上下写着:我不高兴。
严疏一转心思,大概明白了。
“算了,直播哪有男朋友有意思。”严疏感慨地大声说一句,眼见着钟欣城像只躲在柜子里的猫,心满意足地、假装不经意地从暗处抬起眼来,轻轻晃着尾巴。
他舔了舔唇角,这时才舍得分给严疏一个眼神。
“今天,在做什么。”钟欣城问道。
“和家里人吃了顿饭,下午看着妹妹学习,晚上陪男朋友。”严疏耸耸肩,道:“顺便聊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毕竟快到寒假了。”
钟欣城一愣,随即明白了些什么。
对严疏来说,寒假即意味着他可能没法像一个普通男朋友那样陪在钟欣城身边——他或许要去实习了。
“寒假我要去s市。”严疏说的很干脆。
“实习?”钟欣城问道。
严疏点点头,说了一个公司名。
世界五百强,对严疏那个专业的人来说简直是最好的归宿;只可惜s市离a市很远、离钟欣城的老家也很远。
“要多久?”钟欣城心里有个蠢蠢欲动的想法,他盯着屏幕里惬意随性的青年,压抑的情愫从裂缝中缓慢溢出,他正默默盘算着什么。
“大概能放十几天假。”严疏笑着,尽管说的保守,但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他或许,也就过年能放几天假。
“会很累么?”
“不会,刷简历而已。”他的语气蛮轻松。
“嗯。”钟欣城小声应答,再没说话。
……
严疏不在身边的日子总过的缓慢,以至于思念无限膨胀,连钟欣城这种冷清的人都感到些许不自在。
男朋友回家一趟,回来时候还要拖着一行李箱特产拿来讨好被冷落的心上人,钟欣城宿舍里堆满了零食,以至于最近几天直播一直被弹幕变着法问在哪买的——偏偏钟欣城说不上来,惹得弹幕一阵阴阳怪气。
临近期末,钟欣城和严疏的见面时间少了很多,不仅仅是因为学业,校学生会的年终总结还有许多需要严疏和其他副主席处理的事。他们各自从早忙到晚,好在严疏回消息总是迅速,从不让钟欣城空着,问这问那。
他们有时会连麦,但双方都不说话,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键盘音融化在寂静里。原因是钟欣城做事需要全神贯注,严疏一说话他就分心,不由自主的想听,一来二去便做不了什么事,效率奇低。
一周多的柏拉图式恋爱耗尽了小情侣的耐心,周四傍晚,钟欣城回宿舍的时候,在楼下见到了“盛装打扮”的严疏。
初冬,路边街灯在黝黑的天空中亮起,光芒串联起来,像北国飘落的带着光亮的雪。严疏换了件修身的外套,装束精心拾掇过的,让人眼前一亮。轮廓分明的面部线条在光线笼罩下平添柔软,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头与钟欣城交换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