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毛特工驯养记(2)
“……哦,”路浔说,“白生。”
“白深,”白深又纠正他,“你精通六门语言?”
路浔思忖片刻,“其中五门,除非……鹤南花也算?”
“……什么花?”白深皱眉。
“河南话,害。”路浔往椅背上一靠,嘴角一勾露出个得逞的笑容,双腿一摇在转椅上打晃。
白深忍着蠢蠢欲动的拳头,无奈道:“河南话不算。”
“那就好,我也不会说河南话。”转椅依旧左右摇晃,在安静得原本只有冷气吹拂声的诊室里吱呀作响。修长的双腿撑着地面,路浔仰头靠在椅背上,压低的帽檐下递来玩味的眼神。
资料上写到,路浔的母亲是中国人,但他的汉语并不是很好。这非常奇怪,有可能他本人出于某种原因在抗拒学汉语。
除了提到华人的身份,资料上没有其它关于他母亲的信息,看来被保护得很好。所以至少可以确定,路浔对汉语有抵触情绪,用汉语沟通对他的诊断很不利。
“需要用其它语言沟通吗?”白深轻声问道。
吱呀声骤然停下,路浔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就用汉语,我能听懂。”
然后,就陷入了难以接近的沉默。
作为心理医生,白深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尤其像路浔这样常出入战场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精神障碍。一旦他们沉默,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哪怕会诊时没有获取任何有效信息,也只能等。
整个房间都沉浸在尴尬的沉默中,两人干瞪眼就那么坐着。
“白……探。”路浔突然开口。
“白深。”白深耐心地纠正。
“哦,”路浔漫不经心,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轻松样,“我是被儿子安排来的,不是主动来的。”
白深一愣,“你结婚了?”
“没,”路浔回答,“我儿子比我大一点。”
白深笑了,“了解。你有失眠症是吗?”
“也不算是失眠……”路浔的话说到一半,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向门口看去,不过一瞬之间,已经是蓄势待发的姿势,确定只是有人经过才转过头来。
好不容易开始的对话就这样被脚步声中止,白深心里暗骂一句,又得等。
好在路浔迅速调整状态,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每天能睡到六七个小时,只是……不在晚上。”
“你在晚上不能入眠吗?”
“对,大部分夜晚,我心情会很差。”
“没有理由?”这确实很有意思。
“没有。”
“是什么表现?”
“就是……”路浔停下来思考,似乎在回想他的日常生活,“有时想把全世界打得稀巴烂,有时候心如止水,如果谁说一加一等于三,我也会说你是对的,不客气。”
白深尝试振作他的情绪,移开了焦点,“这种状态我也会有,是不是觉得米其林大餐也是辣鸡,一个比基尼美女躺床上也像臭豆腐似的?”
路浔嘿嘿笑了两声,笑了一半突然停下看向他,“我喜欢吃臭豆腐。”
“……好吧,这个类比不恰当。”
“不,还挺恰当的,我确实不喜欢女人。”
白深心里暗暗啧了一声,资料上可没写他竟然是位同志啊。
“那你考虑过出家吗?”白深跟他开着玩笑。
路浔笑了笑,“好主意。不过心如止水的状态不仅是没有食欲和性.欲,还没有……”
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路浔骤然中止话头,看向紧闭的门。
“我这里很安全,我也不会伤害你。”白深直截了当地安抚他不安的心。
路浔那双藏在帽檐下的眼睛深深凝望他,似乎放松了警惕,半晌撑着桌沿凑近,神色很认真,“我是怕有人跟着我,不小心误伤了你,大好年华坐轮椅,不太合适。”
白深被噎住。
“怕了?”路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得白深心里发毛。眼里的期待和带着笑意的得意,但凡五岁往上走的小孩儿都没这么明显。
白深垂眸,在“初步诊断”一栏写上“心智不成熟”五个大字,抬眼看他。笔盖合上,一声利落的脆响。他顺着话头跑,“怕啊,你保护我么?”
“你多大了?”路浔话锋一转,冲他扬了扬下巴。
“二十六。”
路浔起身抬了下帽檐,双手撑在桌面上,不假思索地靠近。
帽檐下露出了眉眼,瞳孔是幽深的蓝色,晶莹如琉璃。笑意被揉碎在眼眶里,眉峰凌厉,活脱脱一张轻薄相。
白深心头一惊,默然后退些许,也抬眸毫不避讳地看向他。
“你比我还大一岁,我要是保护你,岂不是僭越了?”路浔问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近,白深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气息。他伸手,用笔抵着路浔,微微一眯眼,“汉语不好的人可说不出来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