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穿得整齐,但像是没有好好梳头。他脑后那撮不安分的头发又翘了起来,在他低头扒饭的时候一动一动的。
“余心。”杨真突然问,“你今天怎么那么多事,趴那儿看什么?排气扇掉了我还得自己装回去,也不见你来帮个忙。”
他口吻温和,余心愣了愣。“那个人没见过,我以为他是来跟你讨债的。”他说,“怕他打你啊,你不知道,讨债的人我见得多了……”
杨真听他絮絮地说着,想起小时候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头。
“他是我前男友。”他打断了余心的话,慢吞吞抽了张纸擦去蚊子拍上蛾子的残躯,“之前跟你说过我这腿的事情,和他还有点儿关系。”
余心放下手里半只鸭腿,眼睛瞪得溜圆:“什么?!”
回家的路上,余心觉得自己可能生了病。
杨真和他说了很多事情。
郑中和与他是大学校友,后来又一起创业。杨真是管钱的,郑中和是负责对外的,一来二去,不知道怎么回事,郑中和在外面就有了别人。杨真一直不知道这件事,因为郑中和隐瞒得很紧。
后来他就在晨练的途中摔了。当时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杨真先是打了120,随后在准备拨郑中和电话的时候,他看到身旁的车子有些不对劲。这个电话没打下去。杨真在地上躺了半天,太阳把他晒得浑身冒汗,心里却一阵阵发冷。救护车来了之后,他给一个当警察的朋友拨了电话。
这件事余心听在耳朵里,惊心动魄,比他自己经历过的械斗更可怕。
杨真说他现在没钱了,钱都在郑中和那里。所以他不能原谅郑中和和那个动手的人。余心听到激动处,狠狠把鸭腿扔到桌上:“我X他老母!!”
鸭腿弹起来,掉到了地上。杨真把它捡起来,皱着眉头:“好好吃饭,不要浪费。”
余心现在在德胜街的街口走来走去,为了消食,也为了泄气。
这不是生病是什么?他想,这就是有毛病啊,脑子里有了毛病,心里有了毛病。
他太愤怒了。他还未曾为自己家人以外的什么人,愤怒到这种地步。
他又想起余彬彬老在家里唠叨,说杨真一点儿也不好,劝他不要太投入。“心哥你完了!”争论到最后,余彬彬总是这样作结案陈词。
……都怪杨真的饭。余心对自己说。
他一直晃荡到了十一点多才走,转身的时候看到街口那儿站着一个人。
余心揉揉眉心,脱了衣服,大步走到道旁的树边,跳几下才折下一根枝子。他把细的部分捋脱了,剩一根张牙舞爪的树枝握在手里。
街口那个人在打电话。他好不容易才挂断,垂头丧气地把手机放好。
“郑中和?”有人突然从后面问。
“嗯?”郑中和应了一声,还没看清楚是谁,突然就被套住了头。
☆、第7章
余彬彬很久没在自己家里接待过警察,看到张大富上门,一时间紧张得水都忘记给他倒了。
“张叔,我和心哥最近都没做什么。”余彬彬努力地回忆,努力地辩白,“特别规矩,我连□□都没买过了。心哥每天都去杨记鸡铺帮忙,真的没时间……”
“余心人呢?”张大富没理他的唠叨,“这么晚了,怎么不在?”
此时是夜里九点多,张大富刚刚结束工作,是顺道过来的。他骑着一辆哐啷乱响的自行车,车子没气了、刹车松了、哪儿哪儿锈了,就推到余彬彬铺子里让他收拾,顺便伸出左右,一根根指头给余彬彬算:“还有四年,还有四年我就退休了。你们别给我惹事啊。”
他在这一片当了很久的协警,早晚都要骑车穿过德胜街。余心和余彬彬从读书的时候开始就认识他了,派出所里的茶都不知道喝过了多少回。
余彬彬想了想:“心哥去给七婆买跌打药膏,去挺久了。”
张大富:“对面街不是就有药店?”
余彬彬摆摆手:“要到高新区那边才有,心哥找很久了,别的药店都不进那个药。”
张大富于是坐了下来。他看到屋子里还算整洁,也没有烟酒的气味,抬头见余彬彬站在面前,特别乖,一颗心就有些松了:“行吧,你坐着,问你件事。”
余彬彬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坐下来:“是和心哥有关的?”
“嗯。”张大富的口吻很随意,“上周日晚上十一点前后,余心人在哪里?”
余心连续几天没来自己这里吃饭,杨真觉得奇怪。
他没有余心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余心住在哪里。在门口扫地的时候他看到七婆的孙子放学回家了,于是把他拦下。
“你奶奶的背还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