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奔我而来(25)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拉大提琴的杨多乐。
乐团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他们脸上的神情自信而从容,仿佛生来就穿着华服坐在音乐厅里,来自不同乐器的乐符在指挥下奇妙地融为悠扬的乐曲。
陶溪没听过这个曲子,他只是盯着林钦禾看,一如他每天在清水一中的课堂上直直盯着直播屏幕。
林钦禾很久才会在屏幕上出现一次,就像月亮在天上也很久才会圆满一次。
但每一次满月,陶溪都将月亮刻进心里。
现在他隔着一道门站在阴暗角落里,手指笨拙地模仿着林钦禾弹琴的手势,好像又回到清水一中那个破旧的教室,林钦禾依旧隔着屏幕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而他只能笨拙地用笔抄下林钦禾说的话,用笔画下林钦禾。
他现在明明就站在并不遥远的门外,却好像从没有进过林钦禾的世界。
突然,陶溪看到正在弹琴的林钦禾微微侧过头,看向了他所站的门口。
他撞上了林钦禾的视线,那一瞬间他的手顷刻握紧,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站的角落光线很暗并不能被看清,而林钦禾的视线很快又回到了乐谱上,证实刚才只是幻觉。
陶溪离开了乐团的排练厅,走到一楼的时候,他将手里那堆海报又塞回了报纸架里,然后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室。
他走到座位上坐下,拿出之前找周强要的文华一中高一下期末试卷,当时他们清水县期末联考没用文华一中的卷子,免得把全县学生打击到了。
陶溪已经挤出时间做完了语数和理综的卷子,他拿出还没做完的英语卷子,正准备开始做,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他放下笔仔细闻了闻,发现那股花香来自旁边林钦禾的抽屉里。
陶溪犹豫了下,弯下腰埋头看向林钦禾的抽屉,发现里面有一支被粉色半透明纸包裹起来的红玫瑰,被一根雪白蕾丝带系着,花旁还有一个粉色信封。
估计是暗恋林钦禾的女生趁社团活动悄悄过来放的。
但也不想想,林钦禾结束社团活动后肯定就回家了,明天再看到,花早蔫了。
而且,林钦禾讨厌死花了。
居然还有比自己更精准踩雷的,他突然获得了一点平衡感。
陶溪没管那朵玫瑰花,心想明天早上再提醒林钦禾,继续埋头写卷子。
那些劳什子社团活动跟他有什么关系,哪样都需要用钱,又不能高考加分,还不如搞学习来的实在。
毕竟他可不是家境优渥学有余力的人。
正写完一半英语卷子,紧闭的后门突然被打开,陶溪吓一跳,扭头一望,发现居然是林钦禾拿着一本乐谱正要走进来。
“别过来!” 陶溪想也没想大声喊道。
林钦禾微蹙起眉看着他,但还是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的位置没进来。
陶溪指了指林钦禾的桌子,说:“你不是不喜欢花吗?有人给你送玫瑰和信,就在你的屉子里,你看是我帮你把花拿走,还是你自己捂着鼻子拿走?”
林钦禾闻言眉头蹙的更深,双眼里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冷声道:“帮我都丢了。”
花和信都丢了。
陶溪一怔,一身刺莫名竖了起来,他轻笑一声,字咬的很重:“别人花费半天时间写了信,还精心挑选了一朵玫瑰,你连看都不看就要丢了,别人的心意你就一丁点不在意吗?”
语气十分呛人,但陶溪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生共了情。
他想起自己写的那么多封石沉大海的信,想起所有清水一中的女生都没有收到过回信,就觉得讽刺。
太他妈讽刺了,他还庆幸自己换了字迹装作女生。
可他从没有想过,林钦禾根本不会去看这些信,还会把它们当垃圾丢了。
陶溪突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又傻又贱。
他紧抿唇瞪着林钦禾,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恶意,但林钦禾依旧用淡漠的目光看着他,冷声反问:
“我为什么要在意?这又关你什么事?”
陶溪愣住了。
是啊,关他屁事?
要是林钦禾看了那个女生的信,一个心动,答应和人在一起了,他好像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陶溪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生气了,只好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病的傻逼。
他弯腰从林钦禾屉子里把那束玫瑰和信封拿了出来,刚要去垃圾桶丢了,突然听林钦禾说:“拿个不透明的袋子装了再丢。”
陶溪下意识问:“为什么?”
林钦禾语气已经有些不耐了,说:“如果是你写的,你希望被其他人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