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主任一进来,他们立刻放下手机,鼠标点点,每一个都专业认真地忙碌起来。
一看应付查岗经验丰富。
“别装了,过来看看这数据。”冯主任拍了拍杜志学,“你负责过海南的佛海大桥,算算这组数据有没有问题?”
杜志学刚忙完佛海大桥的项目,听完冯主任的话,他也不装了,马上放弃了假装繁忙,接过资料。
风小、水浅、浪平,水流稳定。
杜志学瞥了一眼便说:“没问题吧,这些数据跟佛海大桥的海域差不多,斜拉桥建起来没什么难度。”
“我看看?”同办公室的人,也伸手接过资料,“这地方不错啊,海平层这么稳,岩面适合打桥墩,建连续梁桥更省事。”
专业的设计师,一看数据就能开始列桥梁方案了。
斜拉桥简单,连续梁桥省事,悬索桥壮观。
按他们的说法就是——
这地方四平八稳,让他们来做三年必成!
更可怕的是,他们没有开玩笑。
“冯主任,这项目缺人吗?我盘靓条顺干活快啊!”
“学哥你让让,这种繁重的项目就不劳您大驾了,应该给我长长见识,多锻炼锻炼。”
本来,他们说这简单省事还轻松,冯主任不太信。
结果,这群恨不得天天宅在办公室,永远都不接项目的人,都对这平坦无波的海洋动心,主动请缨参与项目了。
他马上信了。
冯主任把资料递给律风,“看来这数据真的有问题。”
“嗯。”律风收回资料说,“所以我才想找点跨海桥的实验数据,看看究竟差距有多大。”
设计师们垂涎的事少风险小的项目,回到了律风手里。
杜志学都惊了,“这是律工的项目?”
“到底哪个地方又要建跨海大桥了?”
律风也不介意和同事分享情报,直接说道:“澎洲群岛。”
“草!这不可能!”
杜志学赌上自己十年跨海大桥设计经验,拍桌而起,原地跳得三丈高。
“澎洲群岛的台风、浪涌、急流、水速、暗礁、淤泥沉积数据得在上面翻十倍!”
“啊不!至少二十!”
“那儿怎么能建桥啊?”
做过跨海大桥设计的人,最恨海洋复杂的情况。
水流冲刷桥墩,就必须考虑桥墩腐蚀性寿命期限。
浪涌急流存在,就得想想桥拱间距与水流惯性之间的影响。
而且,跨海桥又要保航道、又要保生态,天空之下飞机航线同时来插一脚,能把设计师乌黑头发弄掉半壁江山。
最后,再来全年无休七级大风,吹起十米海浪。
那简直了。
美不胜收。
钻研了好几天数据的律风,终于得到了有效进展——
数据有问题,根本不能用。
果然项目委员会给的考察不会轻松,但他没想到,连数据都假得风平浪静,任何一个跨海大桥设计师都不会信。
于是,踩着准点下班的律风,路上都在深思。
这到底是委员会放水,让他设计出方案就准许通过的裙带关系策略……
还是暗藏在海平面之下南海隧道风起云涌、纷争不断的真实现状?
殷以乔驱车回家,发现律风竟然在厨房。
可惜,他不是勤劳贤惠地做饭,而是一脸深沉地盯着案板上的青椒,似乎在思考怎么用它做成一顿美味的青椒拌饭。
“你怎么了?”殷以乔不得不伸手,把青椒撤下来,换上了解冻的牛排。
律风抓了抓头发,烦恼地让开道,靠在墙边不吭声。
“项目不顺利?同事不配合?设计有缺陷?”
殷以乔随口问,同时熟练地用油热锅。
没等到律风的回答,却等到了一片沉默。
情况比殷以乔想象的更严重。
可他仍是煎牛排、打好蛋,在有条不紊的做饭声响里,等待律风主动开口。
牛排端上桌,律风连切割晚餐都显得魂不守舍。
终于,他皱着眉出声道:“师兄,什么情况才会糟糕到,测量给你的全是假数据。”
殷以乔听着不太妙。
建筑行业的任何数据细微误差,都会导致难以预料的后果。
计算失误的承载力,被忽视的风载荷,乃至无法预估的地理环境变化以及暴雪洪涝,全敲响过建筑事故灾难的警钟。
更不用说,假数据了。
“国院得到了假数据?”殷以乔的语气不由自主凝重。
律风有些食不知味,“不,是我得到了假数据。”
虽然南海隧道项目的资料,经过国院传递给他,但是毫无疑问,只有他需要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