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来道歉的那一家人,没有丝毫欣喜或宽慰,脑中不断窜上一幅幅不堪的画面,让他浑身发冷。
怎么可以。
怎么能那样。
他的庄先生,不该那样求人,不该牺牲自己。
庄南不知道林温的所思所想,看到他的表情,还以为是那家人道歉不诚恳,暗暗皱了皱眉,面对着林温,表情柔和:“嗯,请朋友帮了一把,不然见效没这么快。”
这次也算欠了老板一个人情。
这话落到林温耳中,却变了个味道。
心里的猜想得到印证,他瞪大了眼,内心翻搅痛苦,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了,毫无预兆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庄南着实吓了一大跳,猫也管不上了,往边上一扔,急忙扶住他的肩:“怎么了?林温,你哪儿不舒服吗?”
林温怔怔地看着他,吧嗒吧嗒掉着泪,即使最艰难时,他也没哭得这么凄惨过,嗓音挤出喉咙,浓浓的沙哑:“庄先生……以后,以后我养你吧,你辞了那份工作吧。”
庄南还没来得及为前半句话狂喜,就懵在后半句话上:“嗯?”
辞职?
为什么?
松鼠先生心疼他天天加班吗?
其实他都是自愿加班的,老板也没逼迫什么。
林温几度犹豫,最后一咬牙,伸手环在了庄南的腰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不等庄南发问,就将头埋在了他的肩窝,抽泣着道:“那种工作,做多了不好。”
庄南立刻在内心检讨,并决定以后加班绝不超过九点,试探着哄他:“没事,以后我尽量少加班……”
林温的手一紧,嗓音更哑了:“我养你,我养你好不好,不要去做那个了,庄先生,庄先生,我……我对你……”
那句沉淀已久的、闪闪发亮于心口的喜欢梗在喉间,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说出来。
林温闭了闭眼,换了个说法:“那边……包您一个月是多少钱?我,我付得起,我可以,按年付,你,你只要在我身边,我们以后可以,换个工作……”
庄南懵了许久,终于在林温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的语句中提取出重点,恍然大悟。
长久以来,林温偶尔看向他时,那种带着同情宽容的目光也有了解答。
庄南差点背过气去。
这也就是林温,换个人,早被揍得爹妈不识了。
可惜面对林温,庄南除了好笑,只有满心的柔软和感动,轻轻抚着他的背,等他不再抽噎了,才推开他的头,温暖的手指在他脸上擦了擦,揩去眼泪:“林温,我觉得我有必要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林温懵懵地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还含着泪,像只委屈的小动物。
这让庄南将声音又放柔和了许多,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随着他的自我介绍,林温的脸色变得十分精彩,从白转青,从青转红,到最后,简直羞愤欲死。
“庄南,B市人,今年二十九岁,毕业于A大金融系,越鹰金融投资咨询部主管。”
他一字一顿、轻声细语,甚至是非常温柔地道:“林先生,你随时可以查证,越鹰金融投资,是业内有名的金融公司,还是个披着皮的牛郎会所。”
☆、chapter 12
27.
两天了。
庄南蹲在林温家门口,闲闲地将手里的明信片塞进门缝——明信片不再是一天两份,而是一天N份,庄先生进不去门,于是想说什么,就写什么,塞进林温家。
林温内向、敏感,脸皮薄得堪比一层纸。
轻轻一戳,整个人就头破血流了。
所以那天说开后,庄南再没见过林温。
松鼠先生羞愤地躲回了树洞,并且用大松子把树洞堵得死死的,拒绝大鸟来探视了。
庄南后悔自己嘴贱,不顾形象,惆怅地坐在林温家门口的软毯上,从身旁抽出张明信片,蹙着眉写字。
——猫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凭什么不准我见!
——人不给我见,猫总能给我见见吧。
——放我进屋吧,我保证只看看猫,不看人。
一张张塞进去,全无音讯。
庄南摸摸鼻尖,看看时间,是时候回去睡觉了。
刚准备起身,紧闭的A2401房门忽然颤了一下,打开了。
恰逢声控灯熄灭,随着门开,屋内的灯光倾泻出来,庄南非常没形象地坐在门口,仰头看着背着光、脸色看不分明的青年。
林温没料到庄南就这么席地而坐,愣了愣,迟疑着冲他伸出手。
注意到塞进门的明信片都被收了起来,庄南脸上有了笑意,拉住林温的手,却没顺势站起来,反而使劲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