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酌月光(30)
周卿檐好奇地盯着周惟月不放,而后者在对视了几秒钟以后,慢悠悠地移开了实现,手也不做多余动作了,规规矩矩地插进了西裤口袋内。
不会吧?
总不能是因为那个被他弃之如敝履的微不足道的梦想吧?不是因为文穆清,而是因为自己?周卿檐忽觉空气中安静得能听清他此时此刻正“砰砰”击打着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腔,也间接地在不断抽离肺部的空气,使他逐渐不可思议在陆地溺水。
该问吗?周卿檐紧了紧手掌,试图从指甲嵌入皮肉里的刺痛获得孤注一掷的勇气。
“那——”
就在他一开口,目光灼灼地望向周惟月的时候,电梯抵达了一楼,朝他们镀上了满身大堂通明的灯火白光。
“什么?”周卿檐抬起头,神色隐晦不明地问。
最佳摊牌的机会已经错过了,强扭回去的话只会落得俩人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周卿檐忙不迭摇了摇头,他驻足逗留在电梯里,望着独自跨出了电梯的周惟月,“没什么。”
“就是想问那只猫会没事吗?”
周惟月垂下眼眸,原先的情绪骤然间无迹可寻。等周卿檐踏出电梯口与他并肩而行,穿过大门,一头扎进夏夜晚风中的时候,他才开口:“会没事的。”
“我向你保证。”
轻得像夏蝉在生命终点,漏出最后一声骊歌。
作者有话说:
卡文了,明天不更
第24章 庆功宴
“所以你觉得呢?”
周卿檐卧室内的书桌挨着微敞着的窗户,他向来身体底子不好,哪怕长大了对比以前体弱多病的时候已经稍缓了许多,也向来是与空调冷风无缘的,就好像春末时节仅仅被溅了几滴微不足道的雨水,在他身上也能演变成可大可小的疾病。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佛市的夏夜哪怕闷热,越往高处却依然有习习浅风,这也就是为什么周卿檐在下租这套房子的时候铁了心放着空间宽敞且较为便利的六楼不住,偏偏倾心于八楼的缘故。
而且从窗户望出去绿缛常青的香樟叶葱茏茂盛,风拂过时会奏出星星零零的“沙沙”声,在更远处,是海岸线绵延成线,缀着镇子流涟明灯和渔船忽明忽暗的火光。周卿檐停下了打字的手,摘下眼镜,倚靠在椅背上。
“我觉得?我觉得你就是一如既往的怂包,”简容的声音从手机扩音器传出来有些失真,较平时的语调要低了两个度,“要是你真觉得周惟月那么伟大,为了实现你的梦想而改了研究所的志愿,你就去问呗,你敢问他倒未必回回答你就是了。”
“你俩真不愧是亲兄弟,待人处事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卿檐坐直了身子,正义言辞地纠正:“不是亲的。”
“这不是重点好吗!重点是你怎么想,他又怎么想?”
“我怎么想?想追他,想和他谈恋爱,想和他上床。”周卿檐捻过玻璃杯上攀附着的晶莹水珠,粘在桌台上,用指尖画了一个半圆弧,没棱没角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画了个稍纵即逝的月亮,“我知道有违人性伦理,所以我从不怨我爸,归根结底是我自己没有坦然面对的勇气。”
“至于周惟月怎么想……他大概想我哪儿凉快哪边待去吧。”
“不,爱情是天性,谁都没法替你自己的心决定去爱谁,上帝不能,你爸也不能,连你自己都不能。”简容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那这件事你会告诉周惟月吗?”
“哪件事?”
“一别十二年的真相。”
周卿檐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正好一片硕大的云影徐徐而过,露出了本藏在身后的月亮,和煦而浓酽的月光向地面倾泄而下,照得香樟叶被镀上了层内敛的金光。起云后,大抵再过数日佛市夏天的第一场雨就要来临,在这之前的月光总是分外明亮的。
沉默了会儿,简容在电话那头不催也不急,只剩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会的。”周卿檐明知无人可见,却还是对着皎白月光勾起了嘴角,“我有预感总有一天,他会知道他该知道的,我也会知道我应该知道的。”
夏日交流营的最后一天晚,简容硬是逮着本想着能逃过一劫而暗自高兴的周卿檐赴了校领导的庆功之约。周卿檐属实不太理解有什么好庆功的,对他而言这也不过是拖延暑假的其中一个权宜之计,更何况主科系的教授全当了甩手掌柜,唯独副教授们把整个交流营的担子重重地扛在了肩上。
最好的庆功方式就是让大家安生过个平稳的暑假,别人不知道,至少周卿檐是这么觉得的。
回家把奔波在夏日午后沁湿的衬衫换下,临出门前,周卿檐下意识地点开手机确认了校领导给他发来的地址,但看着看着又莫名地把原先滑动在与校领导的历史聊天记录的手指挪到了置顶在最上头,灰灰暗暗的聊天框,沉默地伏着「惟月」两个字。自从前天从医院回来以后,他总是纠结踟蹰着是否该问出一直盘旋在心底的疑问,可每当遣词措意都仔仔细细地咬文嚼字了一番后,又总会下意识地去挑字眼儿,到最后哪哪看着都不顺心,都怕令周惟月感到唐突,索性又按下了回车键全给删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