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湾的月光(3)
青年无可救药地把自己的政治野心放到了歌剧里,但在创作时,他同样没有办法阻止故事的发展。
自从投递出去,他就日日沿着剧院对面的河岸踱步,唯恐马尔斯大人识破他潜藏在剧本里的造反意识,再把他举报抓获进牢房里。
那一天终于来了,青年从信箱里高举着那封从剧院发来的信,恐惧又兴奋地盯着看。他看了好久,直到双腿发软、手臂发酸,才动手拆开信件。
一行潦草的字露了出来:尊敬的‘月光’先生/女士……
狂喜席卷了青年,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成功了!
他似乎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向他招手,金光下的剧院,名伶高唱《新都之春》。多少人簇拥着他要与他结交,而他只看向诺林。王室夜莺,低下高傲的头颅,和他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攀谈交流。
他心醉的同时嘴角又泛起讽笑,一群蠢货,成为了他笔下被斩杀的反派,还为这部剧兴奋喜悦。
与青年所料的不差,《新都之春》被马尔斯先生交给了著名音乐家奥兹写曲子。
一年的排练筹备,在这期间,青年依旧跟踪着诺林,看着他成为了财政大臣。再也没人敢公然喊他‘夜莺’,而是毕恭毕敬称为‘大人’。
公演首日,《新都之春》便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其中,春之女神对着夜晚湖泊忧思长叹,完成一段华丽复杂的女花腔表演——这首名为《月光,爱情的诅咒》的咏叹调,很快风靡整个王都。
*
《新都之春》第三次演出,青年如愿以偿见到了诺林。
“诺林大人。”青年深情缱倦喊出了他的名字。
旁人为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的大胆感到惊讶,甚至做好了为其求情的准备。
但诺林笑得如春晓之花:“您的作品非常动人,我很喜欢。当《月光的魔咒》响起时,我有了流泪的冲动。所以无论如何,让我结识你吧。”
接下来的日子宛如梦幻。青年一步登天,被聘请为宫廷终身音乐家,专门为王室创作。跻身名流?不,是无数名流抬着他,要他加入他们圈子。
诺林比他梦想得还要主动和迷人,他总是搭在青年身上,说话时靠得极近。那无数次在他梦里出现的鬈曲金发、深邃蓝眼和嫣红唇瓣,终于和他的距离近到稍微一低头就能碰触到。
他在等一个时机,把诺林拐到床上的时机。
但诺林亲口告诉他:“我从来都不碰男人,硬邦邦的。”那时他们在逛一家妓/院,有个白净的男孩无意撞到诺林怀里,揽客的老手段了。
诺林推开男孩,让他滚。
青年心思不明地问他:“为什么不试试呢?”“试什么?”诺林失笑:“恶心。”
这一段反复在夜晚时浮现在青年心头,曾经诺林带给他多少绮丽迷乱的梦境,现在就有多少次冷汗湿透的噩梦。
他恨透了诺林,如果诺林还是当年那只夜莺该多好,他可以用强权征服他。
青年明白自己绝无可能如愿以偿,但又无可奈何。
*
转机发生在夏天。
丽诺王后的儿子,奥汀王储路易,不知道怎么对他的父亲和国家产生了不满,开始筹划一场政变。
“大人,我希望你没能忘记学生时代说过的话。”在咖啡馆,昔日同窗翻着报纸,和青年对话。
“为了自由和爱。”青年举起咖啡,向同窗示意。同窗释然笑出,和他碰杯:“我们会在三日后发动政变,以路易王子为首。”
“需要我做什么?”青年冷静地问。
“散播传言。”同窗放下咖啡杯,倾身到他耳边说道:“王后每天为美容和寻欢作乐的费用抵得上三百个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开销,去煽动他们心中的仇恨,去塑造一个明君,只有路易能带来希望和公平。”
青年有些犹豫。
同窗语气中不免染上失望:“曾经的志向都成为沾灰的木桌了吗?你在沉默什么?冬神逝去,新都才能重回春天!”
“不,我……”青年灌下一大口咖啡,他不免有些心慌。在无数假象的革命浪潮到来,他都把自己放在沐浴在光明正义的位置上。绝无想过有朝一日,他要和阴沟老鼠散播瘟疫一样去散布谣言。
“这真的保险吗?路易王子不是我们党派的人吧?”青年充满了疑虑。
“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同窗抓紧了青年手臂:“北部去年发生蝗灾,南方的洪水刚结束不久。政/府做了什么?征收,征收,还是征收!奥汀只在乎如何服务他的上层,从来不会考虑人民。”
学生时代亲眼所见的落后和顽疾,再次清晰浮现到他的眼底。
“现在民怨载道,你还要踌躇什么?”他加紧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