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31)
造成如今的局面,若说他裴轩没有一点责任,那就是自欺欺人。
因此,裴轩仔细斟酌了一番词句,才垂首谨慎道:“将军,容老臣直言,这次西南平乱——”
“阁老不必多说,本将军都清楚。长河有功,我必赏之。”萧子业拍了拍裴轩的肩膀,仍然面带笑意。裴轩立刻后退半步,再次俯首作揖:“将军!请您看在前任将军嬴风的面子上,信他、护他,万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啊!”
闻言,萧子业却沉吟了片刻,才复又笑道:“阁老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会做出对不起父亲、对不起长河的事?你想多了。”
他语气堪称和蔼,可裴轩反倒心慌起来。再度把腰身弯的更低了些,低声道:“感谢将军,感谢将军,感谢将军……老臣,告退。”
裴轩说出了心底的担心,自己心里也舒服了很多,当晚是睡了一个好觉。可他万没想到的是,次日例行的小朝会上,几个文官却毫无征兆地当庭发难,为首之人直接提了出来:“将军!下官有事奏报,是关于此次百越之乱内奸一事!”
侍者将这人呈上来的“证物”拿了上来,萧子业拿过来迅速看了几眼,脸色随即骤变:“这不可能!”
“将军,千真万确!”这个文官底气倒是十足:“百越叛军仓皇回撤之际有几个兵士被我军俘获,此事他们也是亲眼所见,可以作证!”
沈长河被将军府的人“请”过去问话之时,刚刚过了吃早饭的时间。
李云凌的伤势好的很快,相比自家公子那愈发惨白的病容,她倒是愈发生龙活虎了。伤病一好,她就不好意思地想再次承担起照顾沈长河饮食起居之责,却被后者及时制止:“免了吧,我不用人伺候。”
所以,当来人通传之时,她正跟沈长河共进早餐。听到这个消息,沈长河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是李云凌立刻就急了:“我家公子不是军政府官员,为什么传他上朝?”
她明白,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沈长河却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角上的褶皱,面容平静道:“稍等。”说完这两个字,他转过头对李云凌笑了一下,道:“记得每日按时浇花,花若枯死,定不饶你。”
仍是不太正经的轻松语气,可听在李云凌耳边却堪称噩耗。很明显,他自己也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可既知如此,为何还要顺从地随他们走?!
一念及此,她就想冲过去拽住他,却被士兵们拦住:“李姑娘,请回吧。”
跨进议事堂大门之后,沈长河扫视了一周在场的文武官员,才对着端坐台上的萧子业拱了拱手,微微颔首道:“将军。”
“长河啊,”萧子业语气甚是和善:“方才有人奏疏称前日你与百越军师侬智高暗通款曲……若无此事,本将军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闻言,沈长河却只是摇头,道:“并无此事。”
“狡辩!”这次说话的却是曹修。他一张瘦长的脸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狰狞,一抖手里的信笺,喝道:“那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沈长河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那信笺上的内容,忽然舒了一口气,叹道:“这不是我写的。”
曹修勃然大怒:“放你娘的屁!这明明就是你的字迹!”
沈长河却笑了:“曹大人如此关心在下,居然记得在下笔迹如何。在下不禁要怀疑了,这信莫不是大人模仿而成?”
“……”一剑刺出却把自己扎了个透心凉,曹修张口结舌,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么敢问公子,这几个人你认识么?”
递交证据的文臣之首此时也站了出来,大声问道。沈长河看着被拖进来的几个百越俘虏,扬了扬一双长眉:“何意?”
“当日裴阁老为你所惑送你出城,在百越军营大帐之中,你与侬智高都说了什么?”那文官不紧不慢道:“是不是将彼时城内情况尽数透露给侬智高那厮、卖国求荣了?”
不用他说,沈长河自己确实也是见过这几个百越人的。当日军帐之中,他们就在两旁侍立,却没想到竟被抓来成了自己“罪行”的证人,而这世间之事,本不该有太多巧合的。
此前,他已经想过萧子业会如何“对不起”自己,却没想到,萧子业竟选择让他作法自毙、身败名裂。望了一眼眼前不远处一脸无辜的萧子业,沈长河只是弯了弯嘴角,冷笑道:“若无此权宜之计,现在大人你还能有命在此诬陷沈某?”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做过此事了。”那人却并不生气,只是面无表情地接了句。沈长河笑道:“话是我说的,但信我从未写过,更无里通外国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