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霭+番外(83)
枫树冷笑。
他太矮小,和方才的孙一帆相比甚至可以称之为孱弱,但不管做什么表情看起来都倔强,一副执拗的少年模样。
吴霭忍俊不禁,回答:“那你还挺刚的。”
高枫树看过来,满脸疑惑:“你不刚吗?别告诉我你在剧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去剧院不是李科和君哥的安排,多数时候吴霭干活都是为了配合他们。
自己和枫树的处境并不相同,于是也扒着栏杆后仰,道:“基本都干了。”
枫树:“干剧院的活?”吴霭点头:“是啊,剧院挺好的。”
枫树难以置信,又大张旗鼓地翻白眼,他顿了顿,吟唱似地喃:“你以前是诗人是战士,琴是你的笔和枪,你该做的应该是去歌颂、批判,进击或者守卫,而不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摒弃了自己。”
他太笃定,用的是传教士的语气。
吴霭记忆中自己只有次在琴房练琴被他听了去,其他也没业务往来,笑着挠头,道:“夸张了啊,夸张了。”
“确实夸张了。”
枫树换了身体的朝向面对露台,又说:“你现在像是骆驼,琴变成了你身上的水袋。”
吴霭:“什么意思?”枫树笑,解释道:“背了一路,最后发现自己喝不着,被其他人拿了去了,哈哈哈。”
他声乐基础好,字正腔圆,吴霭看他微抿的嘴角和眨巴的眼睛,察觉出来他应该是知道很多事的。
头是孙一帆开的,可接下来那一系列的操作怎么会不出于公司策划。
纸虽然包不住火,但也不能贸然就让它烧旺了——灼伤了自己没事,但还有亲人一样的王叔。
“骆驼要水袋干什么?”他也意有所指,说:“水都在骆驼肚子里面。”
枫树不置可否,从裤子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缓缓叼在了嘴边。
他摇了摇头,又说:“杀鸡取卵,杀骆驼取水。
我在提醒,吴老大却开始和我打太极。”
太坦率也太直接,憋着股劲儿,像是在寻枪。
吴霭从小到大居住、学习和工作的地方楼层都很矮,很少站在高处,很少被高海拔的风吹拂。
但现在,在33楼上,地面的温度传递不上来,他突然觉得高处虽然不胜寒,也不胜热。
他不想当枪,不想被使,拒绝:“我不行的。”
枫树还是叼着那根烟,缄默了一瞬开始哼唱一首歌,旋律很独特,歌词里有血液、躯干等词汇,像是叙事诗。
“唱的什么?”吴霭问。
枫树:“我自己写的,一首小调,和你比不了。”
“哦?你会写歌?”吴霭一下来了兴趣,看一眼晦暗的烟头,又问:“你是不是忘带打火机了。”
“只是歌词,旋律我写不来。
而且带打火机干什么?”枫树把烟从唇边取下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说:“对嗓子不好,我也就是玩玩,装模作样。”
他说完就往外走,吊儿郎当的样子莫名潇洒,吴霭看他这幅叛逆高中生的模样突然想笑,故意戳:“不是说好了去琴房吗?”枫树又换回看热闹般的语气,挥了挥手,头也不回道:“改天吧,我还是先去抱抱团,就先不和骆驼霭子玩了。”
等再下到地面,时间已经快五点。
吴霭一出去感到一股热浪,方才大楼里太凉快了,像一下进入了桑拿房。
下午和傍晚正值交界,下班的高峰未到,落下的阳光斑斑驳驳,路上的行人稀稀散散。
他擦头上的汗,记忆被唤醒,觉得自己回上海那天,离开上海那天,从大学开始在上海的无数天,其实都一个样。
光说要想办法,但春霭始终没想出任何办法,他恍惚自己的方向,剧院不想去,家里不想回,想去看趟王叔却又怕他问起来今天开会的事情,像被抛弃了一样站在路旁。
但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啊,他又提醒自己,比如认识了庄。
吴霭掏手机,突然想听听庄的声音,但找到了那个号码又犹豫,怕他在忙,怕他在开会,又怕他没在想自己——而自己却开始想他了。
他纠结地抬起头,这时眼前路过一对年轻的情侣,女孩子正在喝奶茶,男孩子在看她,满脸的宠溺;再一转身,擦肩而过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买了菜,手牵着手互相搀扶,走得慢但却坚定。
酸楚的情绪又作梗,吴霭给自己鼓气,再次翻出那个号码,可几乎是同时,手机屏幕一亮。
号码的备注和来电显示重合,有一个动态的效果让“庄安”两个字直接翻了上来,吴霭揉眼睛,定了定神,发现来打来电话的正是想念的人。
“喂。”
他心跳到不行,接起来却佯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