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岁沢的视线停留在上面,迟迟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之……”尤岁沢突然开口。
闻之一怔,重逢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耳听到尤岁沢叫出这个称呼。
“……嗯。”
“我们七年没见了。”
尤岁沢放下闻之的手臂,他曲起手臂敲在沙发扶手上:“七年的时间足够创造出太多的陌生感,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交过什么样的朋友,兴趣爱好有了什么样的变化……而这其中的空缺不是一时半会能弥补回来的。”
闻之愣住了,没想到尤岁沢会和他说这些。
“我们不能一下子回到过去的状态,但亲密是可以随着相处来递增的。”尤岁沢直视着闻之的眼睛:“我不希望你面对着我的时候……全是疏离感。”
闻之指尖一颤,眼眶慢慢泛红:“我……”
他知道尤岁沢说的没错,七年的时间,将他们之间隔出了一座山,然而这不是最可怕的,最让人难受的是,这座山上埋葬了一个人。
他不是不想要像以前一样和尤岁沢相处,可心里的那道枷锁太能难解开。
“厌食的事我想和你聊聊,但我希望能听到真实的答案。”
尤岁沢伸出手,在闻之眼角轻轻擦了一下:“如果你骗我,那不如不说。”
尤岁沢指尖的温度像是烫到他的心脏,闻之留恋地不舍离去,却阻挡不了它的离开。
他声音有些微哑:“是从四五年前开始的。”
“一开始我没注意,只当做是没什么食欲,那段时间档期排得很满,我有大半年没怎么在意这件事,后来慢慢开始严重,吃东西开始反胃,没吃就会想吐……”
“没治疗吗?”
“治疗了的。”
他的不对劲很快被经纪人发现,经纪人给他开了一些刺激食欲的药物,但就像林泽尔说的,厌食并非靠吃药就能调节的。
这是属于心理问题,需要时间和耐心,治疗厌食症是一场持久战,从几个月到几年时间都有可能。
但闻之是个演员,他显然没这么好的条件去调养身体和心态。
但为了不让那些盯着他的眼睛看出端倪,尽管每一次入食都很痛苦,但是闻之依然尽量保证自己身体营养上的充足,不让自己的体重有过分的下滑。
直到一年前,他离开娱乐圈,窝藏在了一个八十平米的公寓上,再没有眼睛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面前的镜头也已经消失……
他便放弃了。
除了能保证自己存活的而摄入的那部分食物,闻之这一年都不曾正常就餐过。
第17章 你就是这么对自己的
尤岁沢安静地听着,他注意着闻之每一段话之间的停顿,每一个字的音调起伏。
闻之停下后,他问道:“除了厌食呢?”
尤岁沢注意到自己话音刚落,闻之的指尖便钳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像是要抓住点什么来依靠,捕获的却只有一团空气。
尤岁沢没有心软:“小之,告诉我,除了厌食还有什么?”
闻之张了张口,有些不敢直视尤岁沢的目光。空气里仿佛静止了一般,尤岁沢没有再催促,闻之迟迟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也不知道尤岁沢确定了多少。
“高考结束后,我去找过一次心理医生……诊断出的心理状态为不合格。”
闻之还是说了,只是避开了前因及结果。
尤岁沢离开没多久,闻之就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好像随着云姨的逝去,尤岁沢的离开,他所有的正面情绪也跟着消散了。
那种感觉真的太痛苦了。
平日里会让你热血沸腾的活动再也提不起兴趣,一些让旁人开怀大笑的内容你听着怎么也扯不开嘴角。
你失去了对明天所有的期望,每晚入睡前再也不期待第二日清晨的睁眼。
但即便不说,尤岁沢自然也是明白的,他看着闻之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你没有治疗,对吗。”这是一句陈述句。
闻之睫毛微颤:“是,我能控制好自己。”
尤岁沢眼前的镜片带着一点犀利的光泽:“控制的结果就是让自己患上了厌食症?”
闻之对他的反问无言以对,可他自认为自己这些年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他没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没有波及到身边的人,至少在前六年里,他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看出自己的心理有病。
是的,他有病。
今天的开口对于闻之是艰难的,他等同于当着尤岁沢的面把自己扒光了,将自己不正常的那一面裸/露在尤岁沢面前,任他打量。
闻之是在亲口承认,他是一个病人,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闻之不再说话,他向内收起下巴,安静垂眸,等待着最后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