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洄(58)
这就像在课堂上,他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就错过了许多重点。
老师的板书从原先的一个字变成了一整块黑板。
“祈愿桥的传闻和李先生说的事中唯一死了的人是在冬天因发烧逝世的女人。”叶韶凡给卓异捋着思路,慢慢道,“如果传闻就是指李先生和汪小姐的事,那么两个不同版本的事情中,死掉的女人便指的是同一个。”
“李先生说家中有邪祟,那么唯一死掉的汪小姐就有了很大嫌疑。”宫泽煜在一旁补充。
卓异点头。
“而且李先生有点奇怪。”叶韶凡不自觉手指叠交,摩挲指腹,思忖道,“他在强调汪小姐的死。”
“这是一种暗示。通常人会把自己心里某些事物进行特别的强调,生怕别人不知道。”
“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班上有同学马上要过生日了。虚荣心使这位同学想要得到许多礼物与祝福,显得自己人缘很好。”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明说,怕这种心思会被人反感。于是会在与人聊天时,总会想方设法‘不经意’地挑起类似的话题,然后慢慢引申到这一点上,明里暗里会强调什么。”
“李先生就是这个样子。他可能心里有答案,只是一直不想承认。”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也可能就像宫泽煜小朋友说的那样。”叶韶凡浅笑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汪小姐的事,心虚了。”
宫泽煜听到某个称呼时,把玩着桌上茶壶的指节一顿,撩起眼皮看向他。
恰好对上叶韶凡弯眼笑着的眼眸。
“如果说李先生指的邪祟真的是汪小姐,那么家中发生的诡异事件便是汪小姐做的。”叶韶凡转回脑袋对卓异说,“譬如那个出现在床边,穿蓝色长裙的女人。”
“极有可能是汪小姐,但李先生说他看不见对方的脸。”
“他从一开始强调汪小姐的死,就表现了他觉得邪祟是汪小姐这样的思维。”
“既然看不见对方的脸,那他为什么能那么肯定?”
“并且在心中肯定一切诡异矛头指向汪小姐时,他还要表现出不知情、不知道,很害怕的状态。”叶韶凡慢悠悠地说,语气语调近乎于一种懒散、拖着的感觉。
“他是真的看不到,还是撒了谎?”
“人碰上这种事,一开始的害怕是正常的,可以理解。”叶韶凡道,“但一个因妻子逝世多年都无法释怀的人应该是很爱他的妻子的。”
“爱到痴迷与病态,毕竟偏执了那么多年。”
“既然如此,为什么害怕后数日过去,依然无法面对,在重见妻子时要大费周章请那么多人去除掉‘邪祟’?”叶韶凡问。
“因……因为……”卓异想了想,“因为他妻子死了,变成了可怕的鬼!家中有怪事发生,他害怕他妻子会杀了他。”
“是这样吗?”叶韶凡半阖着眸子望着桌沿。
“换个思路说吧。”他笑道,“我指的是当李先生第一次见到变成鬼的汪小姐,那时候汪小姐还什么都没做。”
“嗯。”卓异认真听着,有点想做笔记的冲动。
“通常在普通人眼里,善良的人死后如果没有经历什么使自身产生怨念的事,便都是善良的。”
“因为人有时的思维很固定,如果没有亲眼看见,没有亲身经历与感受。他们会依然坚定相信自己的固有思维。”
“就像在校园欺凌的事件中,有些人始终觉得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乖巧懂事,不会去干欺负同学的事。而那些成绩吊车尾,整天在班上混日子的同学,则是道德败坏,是所谓的‘差生’。”叶韶凡说。
“而且我个人倾向于汪小姐化成的是灵,不是鬼。”叶韶凡道,目光略微涣散,不知在想什么,声音越来越轻。
他小声嘀咕道:“虽然这一点我没有证据,纯直觉。”
卓异越听越糊,他感觉自己跟不上了。
“什……什么?”
“什么灵?”
叶韶凡猛地回神望向卓异,他意识到眼前的少年跟宫泽煜不一样,不是加入这个行业的人。
“没什么。”叶韶凡朝卓异笑了笑,“你听听就好。”
“灵和鬼有区别,但两者能互相看见。”叶韶凡说,“这是民国时期的事情,先不论真假。”
“李先生没有影子,说明他早就死了,变成了鬼。那他是能看见化成灵的汪小姐的。”
“而且灵也有善恶。”
“按照先前普通人的思路,在想到李先生之前也对汪小姐的评价是善良,你会想到什么?”叶韶凡问。
“李先生会觉得他的妻子……是……善良的……灵”卓异艰难说。有种在上课时,前一秒在发呆,下一秒被老师突然点名,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