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出租车，南一对司机淡淡说：“太行山开发区。”

姬冠投疑惑转头：“南老师，咱们去工地干什么？搬砖？”

看样子，姬冠投连他父亲在哪工作都不知道。

南一揉揉眉骨：“去见见世面。”

这是他和吕驻商量的对策二，带姬冠投去工地，看看他平日忽略的父亲。

姬冠投哦了声，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除了上学，已经好几个月没出过门了。”

南一扫了眼姬冠投的侧颜，偏白的肤色，立体的鹰钩鼻，和他父亲一样向下的唇角，透着少年的孤傲，瘦高的身材将臃肿的蓝白校服撑得笔直。

这时的姬冠投，在学校也是全员追捧的男神学霸，成绩年级第一，颜值也高，还有许多小姑娘偷偷塞情书给他。

但姬冠投无心恋爱，专注学习。

看着这样的姬冠投，南一轻声叹息。

黄色出租车穿梭在拥挤的街道，刚通过一段冗长的红绿灯，不料，前方二十米处一辆黑色摩托疾驰过来，为首的车辆猛然鸣笛，“吱——”的一个急刹车。

后方的车主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砰！”一声闷响，追尾了。

整条大街瞬间瘫痪，司机们纷纷鸣笛，摇下车窗唾骂。

过了二十分钟，南一发现车辆依旧停滞在原地：“师傅，咱们这还得等多久？”

师傅扒窗台上：“俺也不知道啊，这事故挺大的，估计还有好一会。”

一个小时过去了，车还是未动，前方的事故区域起了争执。南一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下午4点了，他必须在天黑前把姬冠投送回去，不然父母会担心。再者，高考学子的时间都非常宝贵，不能被浪费在无用的地方。

南一缄默片刻，抬眸：“师傅，麻烦您掉头，去附近的尔海。”

师傅懵逼地回头看了眼：“哦，好。”

F市是有名的滨海城市，城市居民常常会开车到海边散步。南一思索着，既然去不了工地，那就带姬冠投去他家附近的海边散心，不能白白浪费人一下午的时间。

很快，出租车蹭到交叉口猛地掉头，便载着两人往反方向驶去，一路顺畅。

下了车，海风夹着咸味卷起两人的衣裤。

南一一脚踩进松软的沙石里，眼前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海滩，近处潮水翻涌，远方起伏的波浪连着纯净的天空。

艳阳斜照，南一微微眯眼，他在大雪的世界呆了大半年，这种夏天潮湿的味道，令他怀念。

姬冠投沉闷的脸上微微放光，仿佛被解放了天性，一步一个脚印奔向海边：“我已经五六年没来这了，小时候我还经常来这玩泥巴呢！”

南一淡淡笑着：“慢点。”

这时的姬冠投比南一矮小半个头，两人并肩立在碧海蓝天里。

姬冠投呼出口气，眸子熠熠：“南老师，考上F大，我一定天天来！”

南一注视着远方，阳光明媚，海鸥扑棱着翅膀飞向地平线，一切都还充满希望。

“姬冠投。”南一静静道。

姬冠投不解：“嗯？”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没考上，怎么办？”南一迟疑了下，还是问出口。

对于一个心高气傲的孩子来说，问这话无疑是打击信心，但南教授认为，让一个孩子早些看清现实，做好准备，比一味的灌蜜糖然后捧杀，更为合理。

如果一个人在十七八年中最重要的试验中输了，这份打击不是常人能承受的，更何况还是个心高气傲的天才。

姬冠投愣住了，然后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南一狠下心，认真问：“今天的课题就是，如果你没考上梦想的学校，你会怎么办。好好想想，然后回答我。”

“这么严肃？”姬冠投摸摸头，“我想想。”

对于南老师，他既信任又向往。南老师不仅见多识广，而且还能耐心听他说废话。

半晌后。

姬冠投垂头，沉重道：“南老师，如果没考上，我肯定非常非常难受，九年的书白读了，想从海里跳下去！”

南一蹙眉：“别瞎说！”

姬冠投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南一：“你以后想做什么。”

姬冠投想了想：“我......我很喜欢物理，我想做物理学家，一定很高深很酷！”

南一回答：“姬冠投，你想想，你究竟是喜欢物理法则本身，还是因为，当物理学家看起来很帅，很酷？”

南教授知道，当年他们一同考入F物理系，一共500人，四年后，成功毕业的不到5人。

科研这条路，注定孤独。

姬冠投：“额，我也不知道，没想过。”

南一接着道：“我问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高考只是一个起点，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停下你探索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