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与斯文败类同居的日子(91)
陈年往事看起来已经远远没有小时候那般不可接受,可对于那时候的柏树来说,这样的欺辱显然是不可跨越的鸿沟,他心里难受极了,眼泪下一刻就能夺眶而出。
但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说实话,其实那时候的柏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自尊,也不知道自尊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下意识地觉着,不能在欺负他的人面前哭。
就好像只要他不哭,他就没有输似的。
可欺凌这件事,本身就没有输赢可言,错都不在他,输赢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们总是喜欢将自己的错误归咎于他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许得到,得到了就必须抹黑那个得到了的人,让他感到不痛快。
这在大人的世界里有更高的段位表达,比如郭子云得不到原青野,本来就和他不对付,便在各个方面都要恶心和原青野走得近的他。
大人们尚且知道迂回,至于不会掩饰自己喜恶的小孩,便表达得相当直接了。
就比如说这两个欺负柏树的孩子,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跟他说了话,送了他糖,便要欺负他,就好像欺负了他,人家女孩子就能看上他似的。
这事柏树着实想不起来了,他看着这一幕,费尽心思地想,当初他到底是怎么从这件事里解脱的呢?回家又是怎么跟柏树解释的呢?
没等柏树想出个所以然,他突地听到了一声带着明显不悦的“喂”。
紧接着那两个男孩丢下他的书包跑了,徒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十八岁的柏树跟那个四五岁的他一同抬头,一个背着夕阳余晖的人影就那么落进了眼里,那个人看起来好像很高大的样子,逆着光的模样像是老师说的天使。
柏树愣了,他看着那个身体好像被镀上一层暖光的少年从滑梯上跳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小时候的他,嘴巴一掀就是嘲讽,“别人欺负你不会还手?就站着给人家欺负?蠢死了!”
明明是斥责的话,柏树却好像从话里感受到了温暖。
不知为何,这个人好像有他很熟悉的眉眼,他下意识地觉着这个人在他童年时占了很大的比重,可他就是想不起来这个少年究竟是谁。
是谁呢?
为什么他会把这个人忘了?
柏树只觉自己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疼痛和混乱一起涌进来,让他心慌意乱的同时又胸口发闷。
他跟着那个小小的自己,看着那少年把他带回家,给他清洗干净身上的污渍,帮他剪掉沾了口香糖的头发,还给他煮了一碗面吃。
那碗面看着卖相就不怎么好,汤少面多,都坨在了一块,面条上还沾着什么不可言说的黑沫,说实话这碗面放在现在,柏树决计是不会吃的,他下意识地觉着要是吃了那碗面,性命恐怕都有些堪忧。
但对于小时候的柏树又累又饿的柏树那说,那碗面散发着无比诱人的食物香气,他坐在那张长长的餐桌上,拿着有他一截手臂长的筷子,小口小口地挑着那碗面往嘴里送。
吃到下面,他还发现了一个夹在碗中的荷包蛋,说是荷包蛋,其实有些不成型,蛋黄都破了,散在汤里,蛋白也是东一块西一块,但隐隐地还可以看出是个荷包的形状。
那个坐在他边上的少年手撑着下巴,对着他笑,“敢说不好吃就杀了你哦。”
小小的男孩认真地看着他旁边的少年,“谢谢你,很好吃!”
之后少年骑着摩托车把他送回了家,他开车特别快,快到小柏树眼睛都不敢睁,只能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生怕他一松手就会从车上摔下去。
少年把他送到了家门口,他一手拧着他的衣领,把他从摩托车上拧了下来,昂了昂下巴,少年对他示意门的方向,“到家了,进去吧。”
小柏树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小区门口。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柏树几乎天天下了学都会往那个废旧公园跑,可不是每次他都能遇见那个少年,去五次大概能碰见一次,这个比例不是很高,但小柏树潜意识里把那个人当成了朋友,虽然没每次都见到人,也没磨灭他往那边跑的热情。
后来他和少年渐熟,他听到自己叫那个少年睿睿,可他翻遍了记忆,仍旧没能找出关于这个人一丝一毫的信息。
再后来柏松跟他说他们要搬家了,以后不住在这边,要搬去大房子住,再也不回来了。
小柏树听了很伤心,他抱着自己画的画,跑去废弃公园找少年,想和少年告别,可那天他等到黄昏落尽,天色黑沉沉,也没等到少年的出现。
记忆的最后,他手里拽着那张画纸,被柏松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孩的两个眼睛像是泡在了水里,红肿不堪,透明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