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学习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被他掌控的事情,也是他迄今为止经历的一切中,唯一的正轨。
躁动慢慢平息,鹿行吟开始逼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写面前的这张单元试卷,这样才能什么都不用想。
那是他刚认识“加里敦大学校董”之后经常玩的小比赛之一。那个初二的暑假,两个连建模工具都不会用的少年惜败数学比赛赛场,却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知己。
“加里敦大学校董”名字叫周加,比他大一岁,浓眉大眼的一个小伙子。他和他比赛写试卷,一个计时器放在身边,同一张试卷,两个人都不动笔,不用草稿纸,全凭心算,一个一个地看题,随后记在心里。
看完前半张,再翻页来看后半张。等到看完后,每个人有两分钟的落笔时间,写下他们的答案。
对得多的自然获胜。
那是那个年龄的少年最无聊、最盲目的智力游戏,但是却给予了鹿行吟一种不可思议的成长方式:他在这种恶作剧般的比拼中锻炼出了极其强大的心算能力与记忆力,周加计算不如他,但是记忆力比他更强,周加教会他怎么使用“记忆宫殿”,怎么将知识于生活中的一切一一对应,如何将知识点进行统筹划分。
陈圆圆戳鹿行吟:“小学霸,这个题你会做吗,今天笔记我一字不落地写了,但是刚刚找了半天感觉都没找到这个知识点,是我没看出来,还是我抄漏了?”
曲娇跟着看过来:“你是说倒数第三大题第二小问吗?”
鹿行吟还在看题,陈圆圆就在另一边说:“对对。”
曲娇:“他好像就是没讲,先看小学霸的吧。”
鹿行吟拿来他们的笔记,对照这个题目看了一下。
他们最近依然在有机部分,侯毫这节课讲了一部分有机化学计算的内容,鹿行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稍微复杂一点的有机规律计算题。
但是这道题所需要用的套路解法,侯毫半个字都没提。一般来说,这部分内容属于课本不归纳,但需要老师总结、教给学生的部分,工具书里也不一定能够归纳完全。比如从耗氧量着手计算,比如C(X)H(Y)中,XY不同的比例质量、公示归纳等等。
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还讲不完。
鹿行吟圈出这个题目,小声说:“先跳吧,回去我给你们讲。”
陈圆圆说:“好,唉,可是老猴子他要收上去改,让我们做完了就交。”
“没关系,我先做,你们按我的抄上去就好。”鹿行吟继续小声,“这里不方便说。”
周围很安静。
学生们陆陆续续都做到了这个题目,不约而同地被难倒了。
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过去问侯毫这个题目,侯毫伸出手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一个一个来。”
给第一个人讲完时,第一节 课已经下了。
“同一道题为什么不分开讲?”陈圆圆有点疑惑,“这挨个挨个讲,十天半个月都讲不完吧?”
鹿行吟花了十分钟写完整个单元测验,把自己的留给陈圆圆和曲娇,说了一声:“下节课我不继续了,你们帮我交一下,记得我们三个人的错开。”
曲娇小声说:“我也不想上了,下节课也是做这个,他不会再讲新的了,我们和你一起上去,干脆你跟我们讲吧。”
陈圆圆说:“有道理。”
三个人于是先去交了试卷。全班目前为止只有他们三个交了,也不存在是否错开的关系。
“等一等。”侯毫侧过身,伸手把他们的单元小测卷拿过来看了看,“都是自己做的?”
第一张是鹿行吟的,他没说什么,他的视线看向陈圆圆和曲娇。
鹿行吟直接说:“后面两道题是我们讨论做出来的。”
侯毫不置可否,抬抬下巴,让他们走了。
鹿行吟走出办公室,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曲娇和陈圆圆说:“等一等。我去帮一班拿个试卷。”
侯毫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他耳中:“哎,这个看来今天是讲不完了,这倒数第二梯是不是都不会做?”
学生们齐声回答:“是。”
“那愿意的,今天下午、晚上可以去我家,我再抽点时间跟你们讲。就在出校门东边的教室公寓楼303,你们知道的吧?”侯毫咳嗽了几下,微笑着说,“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咱们化学组走了不少老师,我为什么没走呢,还是觉得啊,要对你们负责……”
学生们入神地听着。
鹿行吟若有所思,抱起陈冲桌上的试卷,回头走了。
一班化学课代表是个短发女生,很英气,名叫沈珂,鹿行吟和她在化学提高班对彼此都有印象,也是陈冲最喜欢的两个学生,经常有什么问题都会点他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