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份+番外(15)
闻如许把外套还给走过来的裴赢州,抱着手臂。
他的外套留在了嘉夜,身上的衣服是刚刚让司机在附近买来的,有些大,显得人更瘦。
他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去接林萝吧。她今天可能很没面子。”
裴赢州将外套搭在嘴皮发青的闻如许肩上,说:“走吧。”
汽车停在裴赢州借给他的公寓楼下。
闻如许下楼时腿跛了一下,裴赢州扶住他的手,看向他不方便的左腿。
闻如许在原地蹦了蹦,说:“昨天撞在茶几上,疼死我了。”
裴赢州抓住他的胳膊,闻如许扶着头,朝他眨着眼睛:“我说头晕,你是不是还要抱我?”
裴赢州看他一眼,将他拦腰抱起来。
到了家门口裴赢州将他放下,眸光深得像是一片湖,是重逢后第一次,对他用温和到无奈的口吻:“小桃,出国吧。”
闻如许脸上窃喜的笑意凝固,沉默了很久之后,他轻声说:“我不想走。”
“我知道这样很难看,但是我没有办法。”
他抬头对他笑,眼底有细碎的泪光。
闻如许这样苍白的苦笑,蓦地触及裴赢州记忆深处的往事。
那时闻人家刚出事,树大招风的闻人家平时树敌不少,那时对他们落井下石的,就不乏曾经的朋友。而一夕之间失去所有的闻如许在两个月前才过完他十九岁的生日。
什么都不懂的闻如许,每天面对新的债务、新的法院传票,每天战战兢兢被人指挥,短短一周,在媒体拍到的照片里,暴瘦如柴。
在他父母葬礼结束那天,裴赢州让他出国,剩下的事不要再管。
闻如许没有选择躲避这场劫难,他倔强得像是不知者无畏,又勇敢得是要报仇。
在闻如许被人灌得烂醉的那天,要不是裴赢州及时赶来,他就已经被送到准备好的酒店房间。
回去的路上,面对裴赢州的训斥他沉默听了很久,而裴赢州也再次提起让他出国的话。他终于睁开眼,像是没有喝醉,从车窗与裴赢州对视,梦呓一般问他:“裴叔叔也赚了我们家的钱,是不是?”
那么多天的压抑与忍痛,好像还在替他考虑,闻如许问得平静,用词也尽量不残忍。
那次也是裴赢州第一次见到他在自己面前哭。
裴赢州至今还记得,那时闻如许泪流的眼睛那么清亮,甚至照见看到当时突然害怕的自己。
当时闻如许也这样苦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回忆带着刺痛,莫名情绪更加强烈,裴赢州放在口袋里的手握紧。
闻如许呼出一口冷气,白雾散尽,他问:“赢州,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影子游戏吗?”
裴赢州波澜不惊地眼瞳微颤,因为闻如许突然的拥抱,垂在两侧的手臂僵硬。
“什么是影子游戏?”
“影子不会说话,也不管我们在不在意,总是在我们身边。以后你当我的影子,一直跟着我。”
闻如许抬起头,彼此在他们从未有过的距离注视,连呼吸都若即若离,唇间只有一线光,低头就可以吻到彼此。
闻如许虚弱地对他笑笑,眷恋地靠近他的肩膀,“别推开我,让我留在你身边,就算看不到也没有关系。”
明明知道闻如许一直把他的同情当作筹码,裴赢州也可以继续漠视他,但是他抬不起手去推开身上真的像一团轻飘飘影子的人。
在那一瞬间,不知名的东西让裴赢州忽然什么都不愿意再想复杂纠结的恩怨,以及难辨真假的爱恨。
晚上十点,裴赢州早就走了,闻如许关掉电视机,也准备休息。
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脸上红肿的手指印。用冷水敷了一下,抽纸擦了脸上的水,又将手放在水下冲洗。
在流水声中,还有点晕的脑袋像是出现了幻觉,回到刚才被殴打的地方,贺川骂他贱人,说:
“裴赢州干你的时候,你是不是爽得摇屁股?那你知不知道,当初贺家说可以私了,裴赢州拒绝了。你男人亲手把你送进去了,贱婊子。”
关掉水,闻如许撑着盥洗台低头似想了什么,两秒后,浓密交接的眼睫睁开,闻如许没什么表情地走出去。
这些年里或难过,或绝望,全都咬牙一笑置之,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再难有触动。
而且今天他难得可以按照自己正常的作息时间休息。这让他觉得今天也不是那么烂。
在牢里,闻如许除了学到一些浅浅皮毛的技能,也养成了雷打不动的作息,六点起,十点睡。
但是这一晚上,左腿胫骨那种冷透骨头的惊痛折磨得他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晕眩的脑袋也让他生起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