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昙深蹲在单於蜚跟前,看着他已经包扎好的右臂,眉心紧拧,嘴唇抿了许久,却是欲言又止。
“没事。”倒是单於蜚先开了口,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安抚的意思。
“受伤的是你,你倒来安慰我?”洛昙深抬眼,眼中各种情绪jiāo织,竟是将眼眶染出浅红。
单於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你痛吗?”洛昙深枕在单於蜚左边肩上,明知故问。
“不痛。”
“撒谎。”
单於蜚难得地笑了笑。
洛昙深诧异,撑起身来,对上他笑意未消的眼,发现这双眼格外温柔。
周仁嘉已经被带去派出所,匕首的初步检验结果也出来了——没有涂抹任何危险物质。
“去不成酒吧了。”洛昙深说:“我们得去派出所配合调查。”
“嗯。”单於蜚站起,姿势别扭地穿外套。
洛昙深站到他身后,帮他披好衣服,又牵住他的左手,“走吧。”
派出所,周仁嘉承认了自己企图伤人的行为,但始终qiáng调不关周谨川的事,又说洛昙深是罪有应得。
林修翰得到消息后赶到,多方关系一打点,就将洛、单彻底摘了出来。
“卢鸣敏是怎么跟你说的?”洛昙深单独面对周仁嘉,眯眼看着这个在仇恨中长大的小男孩。
到底是孩子,在派出所走了一遭,周仁嘉挥刀伤人时的勇气已经泄去大半,此时怯怯地坐着,断断续续地将从卢鸣敏那儿听来的话全讲了出来。
“我爸和我妈本来就该在一起,是那个叫洛宵聿的贱人破坏了他们……贱人还以死相bī,恨不得害死我妈和我……贱人死了就死了,又不是我们家的错,为什么要由我们来承担责任……我爸在大学好好当着教师,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都是你gān的,都是你gān的……到了现在你还来羞rǔ我爸,看他哭泣你就那么开心吗!”
在听到周仁嘉用“贱人”来形容洛宵聿时,洛昙深只恨当初顾及洛宵聿的遗愿,没有对周谨川卢鸣敏赶尽杀绝。
洛宵聿的善良换来的是什么?是一年又一年的诋毁,还有传给下一代的仇恨!
洛昙深再也听不下去,面色苍白地从房间里出来,jiāo待警方依规处理周仁嘉。
林修翰有些担心,“少爷?”
“我没事。”洛昙深摆手,“单於蜚呢?”
“我在。”单於蜚靠在走廊的墙边,朝他看了过去。
他像被那一簇目光牵引一般,走到单於蜚身边,红着眼环住单於蜚的腰。
单於蜚抬起没有受伤的手,在他眼尾轻轻抹了抹。
“我没哭。”洛昙深说。
“嗯。”单於蜚又将他一缕耷下来的额发整理好。
走廊上人来人往,但单於蜚身边的这一片小空间似乎是宁静不受打搅的,洛昙深回味着这一声“嗯”,想起单於蜚过去说过的“嗯”,感到这个看似冷淡的单音节其实是那么温柔,带着包容与退让,自始至终陪伴着他。
“我看看你的手。”他深吸一口气,才想起一场兵荒马乱下来,自己还没有好好关心单於蜚的手臂。
“已经不痛了。”单於蜚抬起手。
“抱歉。”洛昙深叹息,“我不想独自面对周谨川,才叫你来陪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单於蜚摇头,“不用道歉。”
“是我害你受伤。”洛昙深抚摸着纱布,心中那一丝难以捕捉的情感似乎又忽闪而过。
单於蜚再一次牵起唇角,“幸好我在。”
“你今天笑好几次了。”洛昙深说,“你平时总是冷着脸。”
单於蜚敛起笑容,但眼睛比平时明亮。
洛昙深心中一软,“在医院时,你问过我是不是想倾诉。如果我现在回答‘想’,你还愿意听吗?”
单於蜚沉沉地看着他。时间像过了很久,他听见单於蜚说:“嗯。”
第51章
江边的酒吧在冬日里有几分清冷,靠窗的位置,小烛灯在玻璃杯里摇曳。
洛昙深瞳孔中映着这一簇小小的火,语气平静,“洛家以前的继承人不是我。我有个哥哥,长我八岁。他……他曾经是这个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
洛家算得上豪门,但人丁一直不兴旺,旁支虽然众多,本家到了洛昙深这一辈,却只有他与洛宵聿。
洛宵聿聪慧懂事,仪表出众,唯一的弱点是性格过于宽容温和,这对经商之人来说是最无用的特质。不过尽管如此,洛宵聿仍是自幼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洛家当时的掌门人洛老爷子曾对洛运承说:“宵聿性格不像我,也不像你,将来恐怕难担大任。”
在洛宵聿八岁的时候,洛昙深出生了。
当时,他们的父母,洛运承与何香梓的关系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他们本就是商业联姻,婚前毫无感情基础,婚后亦相看两厌。洛运承心中只有事业,将亲情看得极淡,认为所有家人都是棋子,而何香梓性情自私,视传宗接代为完成任务,对两个儿子几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