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45)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嘶!”他的话都说不完整了,大概是脚底板传来的疼痛感使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
我弯腰,单手往他背后一托,把他扶了起来,快速往前走。
要不是我拄着拐杖,我就直接把他抱起来了,没看见有这么多人在看向这边吗?
他似乎有点惊慌失措,连连推拒:“哥哥!不,不用你扶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闭嘴!”我低声轻吼道,眼睛没看他,只盯着路面。
进了大楼,我摁下了电梯开关,电梯门开了之后就扶着他往电梯里面走。
电梯里零零散散地站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总算有了点人气,不像外面那样寒冷。
程璟的嘴一开一合的,似乎想要跟我说什么,但估计是顾忌着我刚刚跟他说的话,依旧是没能开口。
看到我们这两个小主人终于聚合在了一起,肉肉看起来特别地高兴,他围着我的腿一连转了好几圈。那几个外国人看到这样通人性的狗直抿唇偷笑。
到了房间,刷了卡,进门,我把他放到了沙发上,将室内的暖气调高了几度,又接着把没喝完的酒喝完。
“哥哥,我带来了汤圆,是你最喜欢的芝麻馅!”他从大衣里掏出了一个保温壶来,讨好似的放在桌面。
我一直是个很复杂的人。一方面不喜欢吃甜食,另一方面又屡屡打破自己的原则,不由自主地被一些甜食吸引,芝麻馅的汤圆就是其中之一。
保温壶一直被程璟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护着,不仅有大衣的保护,又有自己的温热体温护着,因此即便已经过了六个小时汤圆也还是热乎的。
“我妈同意你来了?”我把视线从套有一层棉麻织锦的保温壶淡淡挪开,问道。
他不像我,有想走就走的勇气。我走的时候他还在高三的理科教室里,苦哈哈地就着晨间的热水壶刷题,跟各类千变万化的理综题坚持不懈地作斗争。
还是学文科的残疾人多一点自由。
七年前,我车祸后,我妈就把国外的资本全部撤回了国内,并且在二叔的帮助下还完了所有的债务尝试东山再起,这几年公司上下被她打理得也是有声有色,逐渐好起来了。
总之,到底是没有倒闭。郁顿庄园也保了下来,没有被低价卖掉。
他敲着自己硬邦邦的腿,推了推眼镜,冲我点了点头。“清姨说让我代替她来看看你。”
在暖气的熏腾下他的脸已经恢复了红润,此时泛起了一层粉色。
“嗯。”我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坐到了钢琴前。
看来是挺忙的,连看望儿子这件事都要假于人手。
他突然有点激动,问:“哥哥要弹琴吗?”
“不,”我摇摇头,“我刚才已经弹过了。”
他的头低了下去,看上去有些失落。
“我今晚想吃鲮鱼,你给我弄。味道要和以前一样。”
“那汤圆呢?哥哥你不吃了吗?”他极力辩解,站起来的时候差点就摔倒了。“虽然可能有点凉了,但热一热还是很好吃的。”
“不想吃”这三个字不知怎么回事,再说出口时就变成了“吃,你也帮我热一下吧,我先去洗澡了。”我进浴室时也没拄拐杖,扶着墙就进去了。
“好!”他高声应道,语气间很振奋。
我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
每年冬天,冬至前,我都会来雅坦。其实夏天也会来,我先前已经解释过,我来这里上暑课,作为兴趣,更作为烦闷的纾解。也不是说南景就没有可以学画画的地方,只是有些事情,换个地方做也许会更加好,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更何况爷爷奶奶在这座城市长居,二叔也在这里工作,我也算有个照应。不像在南景,有个妈就跟没有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应该放弃寻找母爱的幼稚之举了。
冰箱里没有任何食材,于是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程璟已经出门买菜去了。菜市场就在楼底下,不远,也就隔个五百米,走过去就当是锻炼身体了。自从我来这里过冬之后,程璟也每年都跟过来,他对这里已经算是相当熟悉。
我打开手机,发现上面多了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我妈今早上打来的,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所以就没有接到。我妈见我没接就发了几条短信。
“疏儿,你看到程璟了吗?他坐上去雅坦的飞机了,你记得去接一下他。”
文字底下是一串航班号。
我快速地浏览了一下,还有一条短信是下午三点钟发的。
“谯疏,接到程璟了吗?”
我心里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把手机砸往墙上了,接着我走到画架面前,把那张几乎就要成型的白色画纸揉了个稀巴烂,将其呈抛物线丢进了电视机旁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