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43)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喝什么?”走进厨房,站在橱柜前,我问他。
他的表情显然是气急败坏,但又拿颇我没辙的样子,摆摆手说了句:“你知道我的,要喝就喝烈的。来杯Chianti吧。”
这么久没见,脾气倒是见长。
我把红酒递给他,随后在窗前的那个巨大的画架前坐了下来。
自从左腿截肢以后我就不再踢球也不怎么愿意看球赛了,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画画上,并且自认为天赋还不错。之所以认识林舒白也是因为画画。我来雅坦上过暑课,学的就是素描,恰好他也是学画的,彼此秉性挺合得来,一来二去地也就认识了。
他接过酒杯,放在茶几上,将自己的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来,吹去了上面附着的雪花,然后放在大衣上揩了揩,问:“为什么不让他上来?你明知道他在等你。”
我有点生气,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对我提要求。他们想见我就见我,我不见他们倒成了我的错?凭什么?我不明白。在我的世界里,一切都要以我的意愿为主。
我把画架上的纱布掀开,露出了画纸的全部内容。
这张白色的画纸上,画来画去总是同一个人,删了又涂,涂了再改,面容十分模糊,只有耳上的那枚彼岸花耳钉清晰可见。
“什么时候?等我画完了这幅画,他就可以上来见我了。”我拿起调色盘,调了红色,对着下面站着的那个人描摹着,“否则,这辈子也别想。”我给围巾上了一层红色,觉得颜色越深越美。
林舒白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杯中的红酒往外洒了一些,他对着我怒吼道:“你这是在让他做你的模特?!在这样的风雪天里?你知道这样一幅画完成得需要多长的时间!”
我当然知道了。
五个小时。
甚至更长。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他把高脚杯放回桌子上,在原地走来走去,头往上抓着头发将自己的头发抓得像鸡窝一样乱,动作夸张得很。“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当年明明是......”
我看了他一眼,在我的注视下他硬生生地将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对,就这样。这样就好了,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没有必要说。
我把上色的调色盘放下,拿起画笔,在眼睛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个位置,涂涂画画,几经删改,终是没有画出我想要的眼睛。
一个画手,如果不能将自己想要画的东西画出来,他的心情往往是很焦躁的。
我现在就处在这样的状况。
我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往下看。
程璟的眼睛往上看,正好与我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你看,他在看你。”林舒白走过来,跟我说了这么一句。“他的眼里......”他叹了口气,突然开始沉默。
“你跟贺燃怎么样?找到他了吗?”我顾左右而言他。事实上,我不愿意他和我一起讨论程璟的眼睛。
果然,贺燃永远是林舒白身上的逆鳞,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提起贺燃总没错。他开始一声不吭了。
良久,他才说了句:“他回国了,并且没有回我的消息。”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找他?”
“明天。我认识的贺燃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离开,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买票了?多少点的?我去送你?”
“明早九点的机票。”他看了我一眼,“就别送了。”
“嗯。”就算他提出需要我去机场送他我也是不会去的,我这几年很少出门了,基本上能不出门就不出。“一路顺风。”我最后说道。
“承你吉言。”他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爽!”
“送你一瓶吧。反正我这里多的是。”我提议道。
结果他一口回绝了。“还是留着你自己喝吧。我觉得你跟程璟不会永远僵下去的。”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老实说,这个问题我可没有办法回答。
接着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我们聊起了学业上的一些问题。
我如今仍在国内上高中,今年的六月份就要高考了,我跟学校请了长假,要在家里复习,学校同意了。本来班主任是不松口的,说我要在学校里学习效率才高一些,在家里哪里能安心下来学习呢?......诸如此类的各种剖析利弊的话她还说了很多。不过我想这位新接手毕业班的老师似乎不太了解我的实力,于是我将最近几年的成绩发到了她的邮箱里,自此她再也没有打过我的电话了。
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做的。
更何况,学校里面那么多双只会盯着人的断腿看的眼睛,我的学习效率又能高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