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不成林+番外(59)
“天太黑了......”他说:“天太黑了。”眼神空洞,一个人絮絮叨叨:“天太黑了。”
他以为,跑得足够远,就可以离开过去。
于是,他便在黑夜里不断地狂奔,跑到喉咙里传来腥甜也不曾停歇。
可是过去,从来只存在于人的记忆。
他不停地跑。
却迷路了。
身上的钱快花完了,他又累又饿。
相似的建筑在眼前不断地重复着。
他永远也跑不出去了。
小巷里的野猫嘶叫着,他视若无睹,麻木地迈腿走着。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桥洞,一个从未见过的桥洞。他走过去,贴着冰凉的桥壁蹲下。
姐姐已经死了一星期了。
不、不是姐姐!
不、是姐姐!他狠狠揍了自己一拳,用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是我的姐姐。”
他蜷缩在桥洞底下,从心底渴望这条早已枯竭的河会突然涌入滔天的水,把他卷走。
可什么也不会改变。河水是假想的,身体也会慢慢适应寒冷和饥饿。
一夜无眠,他依旧没有饿死,也没有冻死,没有以任何一种不可抗的原因死去。
桥洞底下,没有河水,只有冉冉升起的太阳。
只有一只、小心翼翼从草丛里出来的老鼠,它出来后同一个地方探出了另外几只小老鼠。
它把孩子们赶回洞里,独自跑了出去。过了很久,背着一身的露水和草叶,它带回了一块腐烂的瓜皮。
季恒熙一动不动地看着,待它们进洞后,从怀里拿出了吃剩的半块压缩饼干。
他吃的很费劲,嘴唇因为太干,动作一大就又撕裂开来,鲜血淋漓。
他努力下咽着,不管喉咙刮蹭的痛苦;剧烈的咳嗽也没能阻止他的进食。
阳光是如此的灼目,他干涸的眼里,也不禁流出水来。
☆、番外三:林
少女站在那幅画作前,震撼失语。
画面上是一黑一白两个人物:画面上方的白色人物背后生着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渡着柔和的金光,神圣凛然。自头顶光环垂下一层轻纱,罩住全脸,顺进衣领,严丝合缝,只有若有若无的轮廓和扣着金色橄榄枝的整齐贴耳、几近透明的浅色头发。无垢的长袍庇身,肌肤所见甚少。手持长剑,正于胸前。圣洁而疏远。
下方的黑色人物就比较惊艳了。整体颜色基调很暗淡,五官却画得明朗清晰。他闭着眼睛,鼻梁挺立,嘴角微微带着弧度,似笑非笑,面庞光洁,没有细碎纷扰的丝发。耳型尖且长,左右鬓角各生一只盘旋的角,像是禁锢的枷锁。双手十指微扣,左右无名指各缠一条湛蓝眼睛的黑色小蛇。黑发如瀑,散开不缭绕,穿出一对巨大的深色蝠翼。蝠翼的骨架由一条条手骨首尾相连而成。上半身□□,线条流畅优美,展示着最原始的欲望,肚脐以下生出毛发,乌黑亮丽直至尖利的趾甲。诡谲而迷人。
少女痴痴看着,词组憋在心里说不成话语,便迫切想知道它的名字;凝神一看:天使与恶魔。署名是......林?
名字倒是有些......平平无奇,少女又驻足一会儿:去看看下一幅。
下一幅画前,已站定了几人。
如果说上一幅画是不能完全理解,那么这幅画就是完全不能理解。
画的背景是黑色的,仔细分辨大概能看出来是在水边。夜晚的水边,一只凌空的白色巨手,扭曲如蛇,仿佛是要拥抱自己,怪异又温暖。
真正令少女头皮发麻的是上面的眼睛,一只是灰色的,另一只发蓝。里面画出了星空的景象,方寸之间,深邃隐秘。
当少女把注意范围缩小时,她才又看到巨手之内散布着米白色发亮的光点,细碎又柔和。
她想知道画的名字,想对它有更深的理解。
林。
画的名字是林,画的作者也是林。
原来是同一个作者。少女无奈地泄出一口气:果然,艺术不是那么好理解的。
不过,画面已经深深印入了她的脑海。作画者的想要表达的,虽然难以名状,却曾让她在心中迫切渴望理解、共鸣;唤醒了她心中的一些情感。
这就足够了。
☆、番外四:纸
“那之后怎么样了?”
“那之后?现在么。大概是因为把柄还在我们手里,他们那边没有动静。严阳一个人负下所有的罪责,季恒熙被定义为防卫过度。是想息事宁人吧。”
“息事宁人?”
“嗯。他们应该是想通过牺牲严阳,来做出让步吧。双方以后互不干扰,都累了。”
电话那边甄桃沉默了片刻,又吸了一口气:“去看过他了?”
“看过?”甄李把目光从季恒熙枯枝般干瘪的手移到他安静的脸上:“我们现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