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木马(197)
凌衍之却不愿他追问下去,岔开话题:“放心吧,申老。我可以保证的是,两个月的时间,其他能够得到这个序列对照组的人,他们绝不可能抢在我们前面,研究出成型的、有用的、能够像在011身上同样起制衡作用的弱毒株。即便他们声称有用,也肯定是假的。就麻烦您和蓝主任,对于接下来所有谎称自己已经成功研制的信息,准备好充足的材料,挨个精准打击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研究不出来?这世界这么大,说不定就有那样的天才,各国也肯定会对这个项目展开各种层面的资源与研发权抢夺,对我们当局施加极其强大的压力。你怎么能保证?”
凌衍之狡黠地一笑:“那当然是因为,我是史上最坏的OMEGA啊。”
第77章 恨也无由
研究区域内,所有大型仪器一齐超负荷运转,暗蓝的光幕微微震动,发出一种低徊在耳畔的瓮然鸣响。
凌衍之穿好隔离服,走进实验室。一整个实验组的人分散在各个仪器旁边,紧张有序地工作着。 他们身上,也和自己一样,似乎燃烧着某种看不见的生命力,和平常的工作状态全然不同;所有最顶尖的科研人员,都敏锐地感觉到了一扇巍峨巨大、触手可及的大门,正矗立在毕生奋斗所寄望的终点。
金鳞子很难得地空着手坐着,等着面前一段数据跑完。他身上融合了疲惫、焦虑和燃烧到极限的一种焦躁不安,即使原地坐着、争分夺秒地小憩,还是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似的抖着腿。凌衍之一进来他就发现了,阖目养神的同时却忍不住问:“又忽悠了一个?”
凌衍之一笑,和他并排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仪数表。他想起上次两个人这样并排坐着,还是在冀秾的手术室外头,他把这个国际顶尖的科学家揍成了猪头,也没有让他看上去哪怕稍微有一点像一个真正的要当父亲的人。
但眼下,他看上去倒是有点像了,焦虑地搓着手,不吃不喝不睡,每隔三五分钟就要看一眼;哪怕是电脑在跑数据,好像他脑子也必须得跟着一起跑似的,在用不上劲的地方也拼命用劲。
对于这个活得像机器人般的科学家来说,也许他的孩子,就只有这个困扰了人类二十年的究极谜题。而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虽然脸上戴着厚重的视觉辅助镜,却看起来尤为地像一个人类。
这样的话,当一个聊天的对象也不那么无聊了。他竖起一根手指:
“申老可和其他肥羊不一样,他虽然赋闲,但威望仍在,在伦理委员会地位更举足轻重,他肯定会把我的意思传递给相关的人。而最初能够通过樊澍他们的国安局特情的安全系统来传递序列编码信息的人,肯定在伦理委员会里也有耳目,甚至拥有相当的地位。他不可能坐得住的,接下来就看谁先动手了。只要他一暴露目的,把他们的动向控制住,别的都不是大问题。”
金鳞子静了一会儿,缓缓地说:“你觉得虞涟和他的组织不是问题吗?”
“虞涟啊……其实这个人蛮有意思的。但他手里能用的棋子太少了,他和我一样,都孤注一掷在赌罢了,因为不赌,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在云城的最前线,看到的生死比我更直观。”凌衍之挑了挑眉,突然饶有兴致地八卦起来:“说到底,你应该更了解他才对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当时伪造他的死亡,今天也许就不会这么焦头烂额了。你是怎么想的啊?还是你从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人?被他蒙蔽了?”
金鳞子难得地久久没有回话,久到连他自己也觉得,等待监控器上的进度条前进一格原来是如此漫长的沉默,这才开口:“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虞涟,他从一开始就完全不支持ABO定级分化制度;应该说是激烈反对也不为过吧。”
他这样说,凌衍之倒来了兴趣。能够听一听当年也是自己心目中偶像级人物金鳞子的过往秘辛八卦,倒是可以缓解他孕期极度反复无常的情绪和极端低下的胃口。
“当初,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学生仔的时候,虞涟也才刚毕业不久,是我们的社会学助教。”
“你恐怕也听说过,在ABO定级制度刚提出的时候,也曾经遭遇了极端的反对浪潮。当时,正是定级制度刚刚提出的初期,我的老师、国家级智库人才雍敏博,带领我们一个研究小组,攻坚相应的ABO理论课题难关。但是比起研究上的难度,舆论上的风潮更将我们推到风口浪尖。这个制度从催生开始,就饱受争议,我们每走一步,要比别的课题组付出多五倍十倍的努力,每推进一项相关的实验,都要应付无数的辩论和刁难,非议和白眼。其中,反对声浪最为激进的,就是虞涟所在的组织‘女娲’,他本人因为年轻气盛、辩才了得,文章写得也厉害,跟刀子似的,又是社会学专家,因此也往往冲在辩论擂台的第一线,是‘女娲’明面上的一号风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