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攻有毒(32)
老李怎么可能不担心,儿子已经没了,妻子再出什么事,他的家就彻底破了。
他在儿子几个朋友的帮助下,把李子华被烧得惨不忍睹的尸身送去火化,然后带着骨灰赶了回去。
李婶儿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虽然命保住了,可是也留下了偏瘫的后遗症,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顾。
老李在连番重击之下几天时间就变得苍老了很多,头发也白了大半。
他向小钱和陈嵘郑重地道了谢,又问起医药费的事,陈嵘当着小钱的面编了个不是很离谱的数字,是实际费用的两成都不到。
可是即便如此,老李也没办法拿出那么多钱。
“不用着急还,我不缺这点钱,你先安顿好家里的事。”陈嵘说。
老李又感激涕零地跟他说了很多遍谢谢,差点要给他跪下磕头,被他一把拦住了。
饶是陈嵘这种人场上混了很多年的,这个时候也有些应付不来,他第一次被人这样发自肺腑地感谢,原因不过是顺手出了一点钱。
他不是很能理解老李的这种状态,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有人在他顾不上的时候救了但翁杰一命,他大概也会很感激那个人的。
心理医生在帮他重新培养共情能力的时候,教他的第一种方法就是换位思考,他练习的时候换位的对象都是但翁杰,所以也只能跟但翁杰共情,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除了自己和但翁杰以外的人的感受。
“不用这样,你们当初收留了小钱,我又认了小钱当弟弟,帮个忙也是应该的。”陈嵘这次没有说客套话,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虽然不知道但翁杰流浪的时候具体是怎么过的,可也能确定他那时候吃了不少苦,老李夫妻确实帮了翁杰很多,光这一点,就远远不止他出的那点医药费。
老李接李婶儿出院之后,又开始忙着操办儿子的丧事。
他们家还有些亲戚,不过有时间赶来帮忙的也都上了年纪。
小钱也想帮忙,可是他眼睛看不见,很多时候过去了反而给别人添乱,最后只能失落地在一边看着。
陈嵘一直陪着他,从两个人确定所谓的兄弟关系之后,他就整日围着小钱转。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陈嵘站在小钱身侧,看着来来往往忙绿着布置灵堂的人,问道。
老李昨天跟他们说,办完儿子的丧事他打算把房子卖了,然后带着李婶儿回农村老家。
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他,已经无力再支撑这家按摩店开下去了,更何况他还要照顾偏瘫的妻子。
“不知道,过两天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活干吧。”小钱这么说着,心里却很清楚应该没人会雇佣一个瞎子。
或许只能换个地方看看有没有盲人按摩店在招人了。
“跟我走吧,我会照顾好你的。我可以找人教你盲文,或者你想学别的也行,总不能一辈子做按摩师吧。”陈嵘试探着说。
“可是……”小钱想说这样太麻烦他了,却突然被陈嵘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是说好了不跟我客气的吗?”陈嵘看着他的脸问道。
“我……我再想想……”小钱犹豫着说。
陈嵘没再逼他,他想让小钱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李子华的葬礼陈嵘也陪着小钱去了,因为老李打算回老家,葬礼是在他老家的村子里办的。
这时已经过了中秋,那天又刚好在下雨,刮风的时候穿着外套都会觉得冷。
李子华的骨灰葬在村子附近的山里,那一片是他们李家的祖坟。
陈嵘撑着把大黑伞,把小钱罩在雨伞下面,自己却露了半个肩膀在外面淋雨。
当地的习俗是葬礼也要请乐队,小钱听着丧乐和死者亲友的哭声,自己也忍不住掉了泪。
他是见过李子华的,准确来说不算见过,因为他看不见,是这两年春节的时候李子华回去陪老李夫妻过年,他们打过照面。
印象中那是一个带着点书生气的温和有礼的青年,跟老李夫妻一样心善,还会特意给他们几个盲人按摩师带点小礼物,大多是些对小地方的人来说比较新奇的吃的。
陈嵘看到他脸上的泪水,也跟着难过起来,不是为死者,就是纯粹因为小钱难过而难过。
他把伞柄换到另一只手手里,依旧是顾着小钱的打法,腾出来的胳膊圈住小钱瘦削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安慰他的话,就这么静静地揽着他。
在死亡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他只能在冷风中把自己的体温分一点给隐隐发着抖的小钱。
葬礼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老李想留他们住下,可是家里客房不够,陈嵘是开车过来的,跟小钱一起在老李家吃了晚饭之后就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