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与刑[刑侦](89)
吴泽和祖星辉没追到人,回来后和吴钩一起在凶手屋里搜物证,聂诚蹲在墙边看那个弹孔。
弹孔侧壁斜向下,上方的磨损比下方眼中,显然是有一定角度,他估测着方向,朝射击方向看过去,正看到从屋里出来的吴泽。
“这伙人够狠的,利用完就灭口,你看那小子成年了吗?”吴泽问。
“不是。”
“没成年啊,未成年犯罪啊,这可费了劲了,单独关单独审的……”
“这一枪不是灭口。”
“嗯?”
聂诚排干净手上的砖灰,说:“他是要杀我。”
吴泽愣住。
“你来看弹孔的位置,枪手在房顶的烟囱旁边,基本上就是现在上面勘查员的那个位置。那里和这里连线,在这条线上的是我。”聂诚平静地说。
吴泽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枪响前聂诚已经把那小子按地上了,就算失手,子弹也该打在院子的地面上,而不是对面的墙上。
“子弹你看了么,那应该是把装了消声器的□□,不好追查。现在那小子在他们眼里是饵,为的是钓我出来,我估计咱们能审出来的有限。”聂诚叹口气。
吴泽听他这么一分析,越想越后怕,这个距离下失手可能是因为对消声器的不适应,聂诚能活下来纯属命大,他们三个在后面竟然一点忙没帮上。
他冷汗下来了,咽了咽口水,也不直呼其名了,张口道:“聂队……”
聂诚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摆手,“枪手很狡猾,藏身的位置是你们三人的视线死角,是我大意了。”
吴泽不说话了,转身去屋里搜证,回分局的路上也一言不发。
聂诚让他们把凶手先关起来晾他几个小时,匆匆忙忙去五楼会议室跟专案组的前辈们开会去了。没过十分钟,专案组集体下楼来,决定突审。
承担审讯任务的是聂诚和市局刑侦队骨干齐卓雨,他比聂诚大五岁,在审讯上很有一套,非常擅长把握对方心理,姜准的很多手段都是从他这学来的。
审讯一直持续到下午,倒不是这个年轻人嘴有多硬,而是他的情况太特殊。
他有个与自己体型极不相符的名字,叫桥墩,因为是在桥底下墩子旁边被捡来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不知道是哪里人,不记得自己的本名。
他忘了被谁捡回来,一直归赵哥管。赵哥的名字他倒是知道,叫赵学义。问他赵学义的体貌特征,他用手比划了一寸,说比他高这么多,也比他壮,他在讯问室里找了一圈,可是在找不到参照物,就反复强调比他壮。
问赵哥比他大几岁,他支支吾吾地说三四岁,一会儿又变成了四五岁,问他到底大几岁,他急得直搓脑袋,应该是对年龄没有概念。
他和七八个小孩从小跟着赵哥生活,赵哥让他们干什么就要干什么,不然会挨打。问他们通常干什么,桥墩露出了笑容,身子往后仰,看意思是想摇晃椅子,但是讯问室的椅子是固定的,他烦躁地一抹鼻子说:“杀猪。”
不光猪,还有猴子、牛羊,各种动物,偶尔也杀人。
赵哥说,下不去手的、不敢见血的都不是男人。
有同伴生了重病,赵哥就会选一个人杀他练手,有时这个人也会选择把这个机会留给谁,通常都会被允许。
问他现在跟赵哥一起的有多少人,他掰着手指头,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念叨,来回念了三遍都没数清楚,还是聂诚记下来这些名字,根据名字确定有八人。
问他这些人里都是男的吗,他说不是,有男有女,但是女的少,因为他们还要打拳,男的有力气。
这个突然冒出的“打拳”让他们困惑一秒,齐卓雨没有放过这个词,也没有自认为是他们之间的打架游戏,询问起打拳的事。
“打拳还有什么可问的,就是打拳呗。在围起来的台子中央,谁把谁打下去或者打趴下,谁就赢了。好多人看着,欢呼的叫好的,热闹!”桥墩兴奋地说。
“赢了怎么样,输了怎么样?”
“赢了吃好的,有药,输了就输了呗。”
“输的受了伤怎么办?”
“没人管,自己好,要是好不了就给大家练手。”
问他余子轩的事,他茫然了半天,问他那一家四口,他眼里才有了神。
那是赵哥给他的任务,赵哥说养他这么多年,到了报恩的时候,要去外面干活了,成了,他也能当大哥。
那一家四口是蠢货,一点危机意识没有,他做得很漂亮,回去后有肉有酒,又香又辣。兄弟姐妹们都知道他做了大事,热闹了几天,赵哥信守承诺,把他送出去了。
他们原来在哪,被送到哪里,他都不清楚,只知道那个屋子给他了,以后他可以培养自己的人。赵哥说,等他成气候了,会主动联系他。